晚上,一家人吃完饭,聊完天各自回房间。
而原本应该在房间休息麦克尼和努勒,却一起出现在了三楼,父亲的书房里。
父子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阿拉义这时候才说:“麦克尼、努勒,明天,岳崇景宗师新收的外门弟子蒙柯,会到家里来。
对方说是代岳宗师来找我谈一笔生意。
具体谈什么,穆沙哈会长只说明天对方来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努勒没有戴眼镜。
令人意外的是,他有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眸。
不同于父亲阿拉义、兄长麦克尼和妹妹法丽哈的棕眸。
努勒直视父亲:“对方是冲着妈妈来的?”
阿拉义摇摇头:“你妈妈在华国的家庭情况我并不知道,她很少谈及。
或许就真的只是找我谈一笔生意。”
努勒烦躁道:“那个人姓‘祁’!
和妈妈一样的姓氏!
岳宗师是那个人的师伯!
那个人父不详,母亲失踪,这是古武界都知道的事!”
对于一些事,努勒不提,不表示他不知道。
“努勒!”
麦克尼训斥,
“如果对方真的是冲着妈妈来的,我们也应该为妈妈高兴!
妈妈为了我们已经牺牲了够多了!”
努勒别过脸,不看麦克尼。
阿拉义叹了口气,说:“你妈妈说她家里,没有人是古武者。
也许是我们多虑了,对方确实是单纯地来找我谈生意。”
麦克尼:“爸爸,妈妈真的这么说吗?”
努勒也满是希望地看向父亲。
阿拉义:“我问她,她说没有。
她说她是去了美国之后,才知道古武者的存在。”
努勒顿时放心了:“那妈妈和‘他’肯定没有关系!”
阿拉义带了几分严厉:“努勒,你们的妈妈在去美国前,有过一个孩子,就在华国。
我知道你离不开你的妈妈。
但你必须记住一件事!
她是为了你们,斩断了与自己亲生孩子19年的联系!
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不管你妈妈的亲生孩子是不是‘他’,你都不应该这么想!”
努勒低下头,拳头攥紧。
阿拉义放缓口吻:“你要相信,不管你妈妈在哪,她永远都是你、是麦克尼,是法丽哈的母亲。
19年前,她没有丢下你们;那现在,她也不会丢下你们。
明天,我希望你能在家,和我一起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努勒站起来:“我回房间。”
说完,他就走了。
阿拉义叹气地摇摇头,麦克尼也叹了口气。
阿拉义:“我知道,你们都害怕失去你们的母亲。
但,早晚有一天,你们的母亲是要回去华国,是要回去她自己家人的身边的。
麦克尼,不要让你们母亲的付出,最后换来的却是背刺。”
麦克尼:“爸爸,妈妈就是我们的妈妈。
我们永远都会爱她。
努勒只是,害怕妈妈,离开我们。”
毕竟,他们不是母亲的亲生孩子。
阿拉义:“麦克尼,你们已经长大了。
过去,是她保护你们;现在,该是你们保护她的时候了。
对母亲来说,无论她在哪里,孩子永远都会是她的孩子。
即便你们的母亲确实与那个‘祁’家有关,那最多不过是她以后换了一个地方住。”
说到这里,阿拉义捂住胸口,
“我也很难过啊。
如果她真的与那个‘祁’家有关系,那以后爸爸再想吃到她做的中餐就难了。
爸爸以后也不能随意拥抱她了。
噢,只是这样想,我就已经开始伤心了。”
麦克尼:“爸爸,如果您能少几个情妇,我或许会相信您对我妈妈的不舍。”
“……麦克尼,你太不可爱了。”
麦克尼站起来:“爸爸,我也去休息了,晚安。
努勒那边,我会劝他的。”
“去吧,好好劝劝他。晚安。”
麦克尼走了,阿拉义也回房间休息。
来到努勒的房间,麦克尼坐下说:我以为,你已经足够成熟了。”
努勒阴冷地瞥了眼麦克尼,说:“我只知道,抓住一切机会。
否则,当初我也不可能跟着你逃出来。”
麦克尼:“妈妈永远都是我们的妈妈。
我希望在对待妈妈的事情上,你可以更加理智,而不是感情用事。
事情还没有走到那一步不是吗。”
努勒看向别处,但显然没听进去。
麦克尼:“你这样,妈妈会伤心的。”
努勒看向他,压抑地低吼:“别告诉我你就能忍受和妈妈分开!
是!
妈妈永远都会是我们的妈妈!
但她可能会返回华国!
那我们呢!
我们可以跟着妈妈返回华国!
然后呢!
我们还可能跟妈妈住在一起!
我们还可能是她唯一爱的孩子吗!
麦克尼,我做不到你那么理智!
我只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麦克尼:“那你有想过妈妈会伤心吗?”
努勒抿紧了嘴。
麦克尼:“如果妈妈不是为了我们,她早就已经和家人团聚了!
换句话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偷偷爬进妈妈的车,妈妈就不会因为我们而遭遇到后面的所有事!
她也不必因为我们,和她的亲人分开这么多年!
努勒,我们已经自私太久了!
你已经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
当初,我们是不得已,因为我们还是孩子,我们根本无法反抗!
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长大了!
就算我们没有摧毁‘执天宗’的力量,我们至少不会像过去那样面对‘执天宗’毫无反抗之力!”
说到这里,麦克尼用力扣住努勒的肩膀,看着他深蓝色的眼睛,严肃地说:
“妈妈为了我们,跟爸爸来到这里。
她终年把自己的面容遮掩在黑纱下。
她不敢随意外出,不敢让外人看到她的脸,甚至连家里的佣人都不行。
更不要说外出旅行,结交朋友。
你怎么能忍心让她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
怎么能忍心,让妈妈为了我们,一直保持跟爸爸的这种虚假的婚姻关系?
你不觉得你太残忍了?”
努勒低下头,避开麦克尼让他无地自容的注视。
麦克尼却不许努勒逃避,他抬起努勒的下巴,让对方看着自己。
“如果妈妈要回华国,你完全可以跟妈妈一起过去。
你可以把你的公司迁到华国;
你可以在华国生活、工作,甚至结婚生子。
妈妈也可以有更加自由,更幸福的生活。
妈妈可以拥有一段正常的,她应该早已拥有的婚姻。
努勒,‘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能用在我们最爱的人身上!”
努勒死死咬着嘴。
麦克尼轻轻拍拍他的脸:“你好好想想吧。
好好想想。
想想,自私了这么久的我们,是不是该放妈妈自由了。
我先回去了。”
麦克尼走了。
努勒双手捂住脸,无声地哭泣。
19年隐藏低调的生活,数年痛苦的治疗过程,他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用染发剂掩饰自己本来的发色;
用眼镜遮住自己不同于身边人的眸色;
用一口纯正的阿拉伯语,假装自己就是阿拉伯人。
而不是拥有着纯正欧洲血统的白人。
和父亲、和妈妈,和麦克尼、法丽哈一起保守他们共同的秘密……
就好似,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尽管失去了很多的自由和随心所欲,但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习惯了身边这样的家人……
他不想改变,害怕改变……
努勒无声地哭泣,像一个即将失去母亲的大孩子,哭得不能自已。
※
第二天早晨,伊萨古曼一家人按时出现在餐厅。
努勒戴着他的茶色眼镜,看不出真正的情绪。
法丽哈匆匆吃完早餐就上楼了,今天家里有客人来,她不会露面。
女主人在男主人和两个儿子吃完饭后,给他们泡了茶,也上了楼。
父子三人相对无言地坐在客厅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人的心情各不相同。
阿拉义想了一晚上,想破头。
也想不出岳宗师能有什么生意和他这样一个普通人来做。
要做也是找吉哈米(王储),或者穆沙哈(武联会副会长)才是。
当时间走过9点30分时,管家走进来。
“老爷,客人到了。”
父子三人一个明显的回神。
阿拉义:“快请客人进来。”
他率先站起来向门口走去,麦克尼也站了起来并拽起了努勒,跟上去。
没有等太久,管家带着蒙柯走了进来。
蒙柯一身青色镶白边功夫服。
见到出来迎接的阿拉义,他抱拳,用英语说:
“伊萨古曼先生,在下蒙柯,百里家岳崇景岳宗师外门弟子。”
阿拉义有模有样地抱拳行礼,同样用英语回应:
“蒙先生,您好。”
他放下手接着介绍:
“这两位是我的儿子,麦克尼和努勒。”
蒙柯再次抱拳:“两位好。”
麦克尼抱拳:“蒙先生好,里面请。”
努勒尽管心中别扭,还是抱拳,问了好。
把蒙柯引入客厅坐下,在佣人上茶之后,阿拉义主动询问:
“不知蒙先生这次来,是为岳宗师与我谈什么生意?”
蒙柯看了眼站在沙发旁的佣人,阿拉义:
“你们都下去吧。”
佣人安静地放下精美的茶壶,和客厅里的其他人安静地退下。
蒙柯的耳朵微微动作,确保附近没有人。
随后,他打开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取出一张黑白照片,放在了茶几上。
父子三人一看到这张照片上的人,都有一个明显的惊愣。
这样的惊愣显然不是看到一张“陌生人”照片的意外。
蒙柯把他们的反应看在了眼里。
阿拉义抬眼,脸上礼貌的笑容怎么也维持不住。
蒙柯:“伊萨古曼先生,请问您是否认识照片上的这个女人?
她是我师父和师叔的侄女,已经失踪近20年了。
我们一直在找她。”
阿拉义沈深吸了口气,又如释重负地吐出。
他拿起那张照片,开口:“麦克尼,去把你母亲喊下来。”
麦克尼深深看着那张照片,过了一分钟,他沉默地起身离开。
努勒双手握拳,脸庞紧绷,墨镜下的眼睛,有了泪。
蒙柯没有再追问,因为已经无需追问了。
他也深吸了口气,可算是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