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察觉不妙,急忙运行内气抵御,然却哪里抵挡得住。
受到掌气冲击,他的身体便如风中飘零残叶,瞬息间飞出两丈开外,重重地摔在地面。体内骨骼仿佛顷刻间碎裂一般。
灵虚巅峰……竟是灵虚巅峰!?
黑衣人心中惊骇万分。
才二十岁便已至灵虚巅峰修为,这等逆天的修行速度,怕是从古至今从未有过。
然而他又哪里会想得到,纵使他穷尽揣度,亦是大大低估了墨宸。
墨宸神色淡然,轻声道:“孤若要取你性命,如碾蝼蚁,但你若供出宫中同党,孤可留你性命。”
“嘿嘿嘿嘿……”
黑衣人强忍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
“今日败于殿下之手,老叟心服口服,殿下有什么折磨人的手段只管使出来,看你能不能撬开老叟这张嘴。”
黑衣人认为自己能够承受住任何折磨。
身为鬼教长老,修炼鬼术本就需要承受非人折磨。
刑狱司的各种酷刑,在他眼里也只是小儿科。
他不相信温文尔雅的墨宸能有什么让他承受不住的手段,故而才敢口出狂言。
谁知墨宸却是微微一笑,道:“既如此,孤自取便是。”
“自取?”
黑衣人正疑惑墨宸要如何自取,忽然感觉脑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箍紧,疼痛难忍。
他大叫一声,急忙用手捂住脑袋,再一看墨宸,只见墨宸正以指捻诀,双眸轻阖,似正沉浸于玄妙之境。
他霎时间明白过来,墨宸竟然正以神通之术,窥探他的心境!
读心术!
宸王竟然会失传数百年的读心术!
怎么可能……
黑衣人心中惊骇万分,心底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想要挣扎,但却觉得周身仿佛被无形之力束缚,动弹不得。
墨宸神识潜入对方记忆之渊,其记忆犹如画卷长卷,于墨宸心海之中缓缓铺陈。
眼前,是一片阴暗虚空。
虚空中,隐约可见无数鬼影攒动,仿若正置身于罗刹地狱……
蓦地,一双仿若巨物一般的阴森血眼,赫然现于墨宸脑海之中。
鬼瞳!
墨宸霎时被惊扰,猛然睁开眼睛。
黑衣人则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躯顷刻间紧绷如枯木,直挺挺地颓然倒地。
……
崇光楼下,已然纷扰若沸,乱成一团麻絮。
大批谋逆者与赵王护卫鏖战正酣,一时间只听得杀声震天。
“杀人啦!快跑啊!”
楼内宾客惊惶失色,纷纷觅路逃遁,唯恐祸及池鱼。
韩裴之手持银枪杀入楼内,只见神色慌乱的赵王正在众护卫的簇拥下步下楼梯,但却唯独不见宸王身影。
他顿觉心头一紧,不及多想,急忙挥舞银枪再度奋勇杀出楼外,一跃而起,身形便如展翅大鹏,直朝顶楼凌空而去。
韩裴之破窗入内,只见宸王正端然坐于案前,神色淡然若水,眉宇间微蹙,似有所悟。
距其不过两丈之遥,地板上赫然仰躺一人,已是奄奄一息。
见此场景,韩裴之顿时呆立当场。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急忙抱拳拱手,朝着墨宸微鞠一躬,道:“裴之护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墨宸语气平静地说道:“孤已言明,孤今晚之安危,自有六皇兄承担,你何罪之有?”
韩裴之心中稍安,却又疑惑丛生,问道:“殿下,这是何人?”
“刺客罢了,你且看看人可还活着。”
韩裴之快步上前,俯身查看。
仰面躺地之人是一面色枯黄的老叟,此时双目已呈灰白,眼眶当中唯余眼白,竟已不见眼珠。
韩裴之将手往老叟鼻前一探,但觉气息微弱,似有若无。
“殿下,人还活着!”
墨宸语气平静道:“但魂已经没了,与死无异。”
韩裴之闻言,心头一阵惊愕。
“殿下,您何以知他魂已不在?”
墨宸并未作答,缓缓起身,淡然道:“回府吧。”
……
夜深,宸王府。
墨宸独坐内院凉亭之内,仰头望月,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双神秘鬼瞳。
鬼瞳并非墨宸首次得见。
他曾在藏书阁内见过一幅画卷,乃先皇殒前御笔。
画卷所绘,便为鬼瞳。
画卷是先皇于三十六年前所绘,正是在绘出那幅画卷后,先皇暴毙。
先皇殒于七十三岁,武道修为已达至归一圣境,堪称一代圣君。
修为入灵虚境者,寿命可突破限制,据史书记载,武道宗师甚至不乏寿长三百载之人。
先皇归一境修为,七十三岁可谓正当壮年,却忽然暴毙,死因至今成谜。
先皇殒毙前曾闭关半月,于密室当中画出鬼瞳,莫非他的死,与鬼瞳不无关联?
鬼瞳,幽冥鬼教,虚灵……
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墨宸心中正思绪万千,忽然一道人影翻越高墙,飘然而至。
宸王府如今有韩裴之守卫,来者却并未惊动韩裴之,可见修为高深。
墨宸立刻猜出对方身份,淡雅一笑,道:“巫先生怎又翻墙进来了?”
来者正是巫渊。
巫渊朝着墨宸微微颔首,道:“府门前都是些生面孔,为首者似乎不近人情,老奴懒得与他多做解释,便走捷径了。”
“那是金甲卫中郎将韩裴之,奉父皇御旨来府中守卫,这几日先生不在,明日孤引见先生与他认识,日后进出也方便些。”
“韩裴之?”
“对,前金甲卫副统领韩牧山之子。”
“原来是他!”
“化神三阶修为,性子有些孤傲,但为人正直,算是可造之材,先生日后可对他加以指点。”
巫渊微微颔首以示回应,随即问道:“老奴听闻殿下今日在崇光楼遭遇凶险,敢问发生何事?”
墨宸微微一笑:“算不得什么凶险。但凶手与前日依附在混元仙石中的勾魂鬼魅有些渊源。”
巫渊脸色微微一沉:“又是冲着殿下来的?”
墨宸点点头。
“到底是何人?”
“对方精通摄魂之术,与消失百年的幽冥鬼教似有关联。”
“幽冥鬼教!”
巫渊面露震惊之色。
“百年前此邪教凭借控心邪术,欲图操控蜀国皇室,险些导致蜀国灭国,后被蜀国举全国之力镇压,从此销声匿迹,似已覆灭,难道如今竟又死灰复燃?”
“或许从未真正覆灭,只是隐匿于深渊之下,如今暗潮涌动,必有图谋。”
“前些日子青州刺史似被鬼邪谋害,想必也是他们所为。”
青州?
墨宸眸光微敛。
“东南粮秣输送京师必经青州,鬼教莫非意图扼住皇城咽喉,断我大夏气数。”
“青州咽喉重地,易生是非倒也正常,可他们怎就冲着殿下来了呢?”
“父皇钦点孤为群英论武的主臣,他们应是事前得到了消息,于是对孤下手,他们图谋的非孤本身,而是主臣之位。”
“莫非是想安插人入朝堂!?”
“或是如此。”
巫渊沉吟片刻,又问:“殿下认为,今晚之事,与赵王可有干系?”
“六皇兄虽然行事不羁,但非心狠手辣之辈,断不会勾结魔教,残害手足,他不过是被人所利用罢了。”
墨宸说到这,话锋一转:“鬼术能惑人心魂,没准一年前太子骤然发狂,亦是受鬼术所惑。”
“若果真如此,这幽冥鬼教莫非是冲着皇权而来?”
“恐怕正是如此。”
“孤让先生所查之事,可有进展?”
“有些眉目,那块混元仙石是西疆番国进贡,三日前圣上命人将混元仙石送来府上,期间只有二十三人接触过混元仙石,最有嫌疑的,是内务府太监曹进。”
“曹进?孤倒是有所耳闻,据说此人好赌?”
“是。此人入内务府已有些年头,做事倒是机灵,深得皇上与宫里几位娘娘的喜爱,获得的赏赐不少,但就因为他嗜赌成性,这些年非但没攒下银两,反而在外面欠下不少赌债。”
“然而最近,这曹进出手忽然变得阔绰,似乎得了一大笔横钱,别人问起,他只说是主子的赏赐,至于是哪位主子,他却讳莫如深,不肯透露半字。”
“哪是什么主子赏赐,依孤所见,定是被邪教收买了。”
“殿下,不如让老奴将这狗奴才捉来,一审便知。”
“他毕竟是内务府的人,又深得父皇宠信,先别动他,你只需暗中盯着便是,看看他与何人联络。”
“好。”
巫渊转身正要离开,墨宸又喊住他:“巫先生。”
“殿下还有何吩咐?”
“巫先生可曾听说过鬼瞳?”
“鬼瞳?”
巫渊沉吟片刻,摇摇头:“不曾听过。”
“殿下为何有此一问?”
墨宸淡然一笑:“没事,孤只是随口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