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而春浑身竖起鸡皮疙瘩。
如果只是普通的吃东西,不会让一个成年男性如此恶寒。
“啧……”那声音闻而春不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
硬要描述,就是两个似乎带着粘稠物体的粗糙坚硬物品摩擦发出的声音。
闻而春僵硬在原地,眼里闪过很多情绪望着那白布。
马吃东西是这样的声音?
但随后,闻而春脑海里就猛地闪过了规则。
【禁止观察休息时的赛马】
于是闻而春强压下心里因为恐惧而想要看清白布后面究竟是什么的想法,努力撇过头去。
不能看,不管那是什么东西,都不能看……
大约缓了十多秒,或许是耳畔的咀嚼声闻而春听熟悉了,他心中因为未知恐惧想要一探究竟的悸动也平静下来。
“呼……”等喂食结束,就赶紧回去和那厨房的无脸人说一声,然后去找段平他们。
闻而春不想在单独行动了。
就是不知道段平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后院没人。
还有这些‘马’什么时候能吃完……
闻而春心里思索着,静静的等待白布后面‘用餐完毕’,心里不免升起一个不好的想法。
万一一会儿没声了,自己如果为了收木桶打开了白布,但其实对方并没有吃完,那是否算观察休息时的赛马?
这条规则的设置原因目前并不明确,所以闻而春并不能分辨自己是不是只要看到赛马就算违反规则。
只是……
闻而春视线挪向那木板上的白纸。
结合规则三所说‘请在喂食前用黑布蒙住眼睛’,闻而春倾向于是不能去看赛马。
这样该如何确定对方什么时候吃完呢?
闻而春寻思着,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嘎嘣’声。
不对!
闻而春之前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听错了,但这次‘嘎嘣’声之后,那坚韧木质结构崩裂的声音就陆陆续续从白布之后传来。
不是幻听,那真的是木质东西断裂的声音……
闻而春眼里充斥着震惊,一个念头缓缓升起。
或许……根本不需要回收木桶?
“咔嚓……”像是在吃核桃,木头崩裂的声音过后就是一阵吧唧嘴的咀嚼声。
那东西,在吃装赛马餐的木桶!
正常马会不会吃木头闻而春不知道,但他肯定,正常的马绝对咬不动,或者不像白布后面的东西那样如此轻松的咬断咀嚼那木桶。
白布后面的生物要么是咬合力惊人,要么是本身体量特别大,不然那将近一米的木桶不可能被那生物当成食物。
不过现在好了,闻而春不用担心回收木桶时会不会不小心看见赛马了。
闻而春僵硬的转过身子,忽然想到之前和厨房的无脸人碰面时,对方的第一句话好像是说自己刚送完赛马餐回来。
原本除却对无脸人外表恐惧,他还疑惑对方为什么是从厨房里面拿出新木桶,而回来的时候手里却空空如也。
现在闻而春明白了。
因为木桶压根用不着回收,那也是赛马的食物之一。
那现在喂完了马,也可以回去了。
赶紧找到同伴会合……
临走前闻而春还看了几眼喂马规则,心里犹豫要不要将其带走。
这次的规则不仅是手写的,而且看样子还很容易带走,不似之前的规则要么是刻在某处,要么是打印在某处。
但闻而春思索了半天后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带走。
因为按照之前的经验,或许喂马规则的大部分脱离开‘喂马’这个基底后就不成立了,哪怕拿走了也只能作为其他提示相互连接的线索。
一是没大用,二是万一闻而春和其他玩家阴差阳错交替来到了马厩,其他玩家没有规则的提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因此闻而春并不打算将规则带走。
最后深深的看了几眼规则,闻而春就努力忽略掉耳畔的咀嚼声,径直离开了马厩。
但刚从味道浓郁的马厩里出来,闻而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嘶……”因为心里想着不在后院的段平几人和白布后面的到底是什么生物,闻而春拉开门后没注意周围。
但等回过神,看到对方黑黝黝的面庞和有些印象的装扮后,闻而春一顿,缓缓开口。
“小……洛?”
无脸人没说话,一把抓住了闻而春的手臂。
闻而春被对方莫名其妙的动作吓得呆住了。
是要对他动手?
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痛感,闻而春大脑飞速转动。
是率先攻击,还是逃跑?
就在这犹豫之时,小洛拽着他的肩膀猛地往前一扑。
‘吱嘎’——
马厩的木门再次被打开,闻而春懵懵的被人带着重新拉进马厩。
耳畔若有若无的咀嚼声证明那东西还在用餐。
“别说话……”小洛拽着闻而春四处看了看,最后缩到了一旁的角落。
闻而春心里疑惑不解,但也没有问出声。
他对小洛的内心的定义是外表恐怖,但可以作为这场规则怪谈提示Npc的角色。
唯一让人感到有些不安的,就是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秘密。
比如为什么16岁的孩子会出来打工,为什么他会消极的说出自己不可能是厉害的人,为什么此刻又拽着他跑进马厩里。
这些疑惑盘旋在闻而春的心头,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因为闻而春找不到可以剪断的引线而‘砰’的炸开。
就在这时,闻而春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找不到人,怎么办?”
那声音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少年,语气很是失落和忧愁。
是段平!
闻而春瞳孔猛地睁大,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但紧接着,闻而春就听到一个女声冷漠的开口。
“他们并没有命令我们一定要找到人,最起码我们已经找了。”
“可这样能行吗?那群‘黑脸怪’感觉不像是好人,脾气很差,会不会对我们……”段平有些不安的开口。
黎游木站在一旁补充道:“重点不是这个,你们应该也听到了,他口中的那个自称小洛的无脸人,是小偷。”
听到这话,在马厩里的闻而春瞳孔一缩,就要开口说话。
忽然,他的肩膀传来剧痛。
是小洛。
闻而春僵硬的转过头,就见小洛此刻顶着一张诡异的全黑面容,用力拽住了他的肩膀。
明明对方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在黑脸的恐怖威压之下,闻而春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许说话。
可同伴隔着门就在另一头。
肩膀的剧痛又加深了许多,闻而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冲着门外大喊让同伴救自己?
规则没有说过会有无脸人胁迫自己这一出,或许向同伴大声求救会有用?
但想求救归想求救,闻而春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肩膀都要被对方拧错位了,于是他吃痛的皱起眉头,很是识时务的用手捂住嘴巴,示意他不会开口说话。
看见闻而春捂嘴的动作,小洛才松开了他握住闻而春肩膀的手。
这一松开,那酸麻感让闻而春确定自己肩膀肯定留印了。
闻而春不说话,门外的众人却没有停下来交谈的迹象。
“我有印象,最开始给我们介绍规则的长袍男人有提到,马场有小偷。”黎游木分析道,“或许这是这次规则怪谈的重要线索?”
“如果我们能找到他,肯定可以得知更多如何从马场离开的细节。”
“而且那人不是还说,见过闻而春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闻而春眼睛亮了亮,又在转头看见一张黑脸直勾勾的监视着他一举一动时暗了下去。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这样太被动了。
看到闻而春安分守己的模样,小洛微微的转动身子,转头看向一旁闭上的马厩木门。
那木门看起来很老旧,似乎风一吹就会掀开,然后自己就会被那些人发现……
忽然,小洛感觉臂膀传来触感,他僵硬的扭头。
就见闻而春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看到小洛‘看向’自己,闻而春尝试性的放下捂嘴的动作,两只手叠在一起摆了一个叉。
然后他又指了指马厩木门。
什么意思?
小洛疑惑不解,甚至有种闻而春是不是故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后找机会逃跑的想法。
但随后,闻而春继续循环摆出‘x’,和指木门的动作,让小洛隐约明白了。
他是想说,外边的人不是坏人?
也对,那帮人也都有脸,还和自己问了面前之人见没见过的事情,说明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只是……
对于闻而春,他不管是恐吓还是什么,最起码能控制,但如果人数多了就不一定可行了。
看着面前人忽然垂了几度的头,闻而春眼里闪过喜悦之色,对方在思考?
这是个好消息,如果小洛能明白自己的意思,那他就可以和同伴会合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小偷和小洛之间具体的联系,但闻而春只能这样选择了。
如果小洛是一个坏人,那闻而春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不论他求不求救,都有可能被对方灭口。
因为不管闻而春想不想知道,他都听到了段平几人是要来抓小偷的事情。
小洛如今躲起来,还不让他出声,几乎就是明摆着说出他自己就是段平几人要找的小偷。
而如果小洛不是坏人……
闻而春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管是从之前小洛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对方真的带自己到厨房提了两桶水的举动,都让闻而春觉得小洛不怎么像坏人。
而且说到底,他明明可以直接对自己动手,却选择了威胁自己不许说话。
或许也可以说明他对自己并没有到赶尽杀绝的态度。
闻而春心里期待着小洛做出决定,耳畔却忽然传来威尔斯的声音。
“呵,”威尔斯冷笑一声,“你所说的闻而春,谁知道还是不是真的闻而春。”
“难道你们不奇怪,他为什么会被那长袍男人安排挑水的任务后就离奇不见了吗?”
“所以就算我们要找,也应该考虑去寻找真正的闻而春。”
闻而春面上浮现出不可置信,什么叫真正的闻而春?
他以为是威尔斯对自己有偏见,毕竟这人给他的印象就是比较个人主义,很独立冷血的感觉。
但下一秒,黎游木的话却让闻而春的诧异凝固。
“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也很疑惑。”
有道理?!
什么有道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安排挑水的任务,不能因为这个就觉得他有问题啊!
“但是我们现在压根对这个马场不了解,我们连自己能不能出去都不知道。”黎游木补充道,“所以不管闻而春是不是闻而春,或者哪怕他是假的,我们也要找到他。”
威尔斯皱起眉头:“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
“接着寻找那个所谓的小偷,并询问他闻而春在哪里。”黎游木缓缓说道。
“不,不对。”威尔斯却持相反意见,“我认为,哪怕我们把重点放在抓小偷上,也不应该从他的嘴里去找人。”
“人的可信程度很低,更何况现在是规则怪谈,那群怪物到底是想对我们做什么都不确定。”
黎游木还没说话,段平先着急了:“哈?可照你这么说,我们不能从人的嘴里问闻而春,那该怎么找?”
“没说不能问。”威尔斯无语了一瞬,“而是我们与其去思索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不如去其他地方看一看。”
“这次的玩家应该不只有我们。”威尔斯已经了解了大部分规则怪谈的信息,其中也包括每次加入新玩家,都会和老玩家割裂开。
比如参观游客和工作人员。
会不会细分威尔斯不是特别了解,但是仅从身份不一样这点,他就可以合理推测:“说不定,真正的闻而春并不是和我们在一起扮演‘短期工’的身份,而是和新玩家一起作为参观游客出现的。”
“可……”舒星河的声音响起,“可我们之前都是老玩家同一批身份,新玩家同一批身份啊。
闻而春或许是得到了什么线索才会看起来很可疑。”
威尔斯听到这话,陷入沉思。
有道理,不过闻而春到底是不是得到了线索这点,如果单摆出来对威尔斯本人没有任何有利之处。
除非闻而春愿意分享,这才能和威尔斯本人的利益扯上关系。
所以不管是真的闻而春,还是假的闻而春,威尔斯心里都对其的定义是是否可以帮助到自己。
他猜测闻而春或许和他们身份不一样,也是提出了一个最有利于他自己的可能性。
因为这样而言,寻找到真正的闻而春,对方如果并不是‘短期工’,就可以给威尔斯提供另一重视角,丰富规则怪谈的线索。
不过嘛……
威尔斯眼神微眯,一旁的瑞林瞧见了。
他还是希望闻而春就是闻而春。
因为不管怎么说,如果闻而春是假的,从各方面都是对他们玩家的一股严重到可以致死的威胁!
而且如果闻而春是假的,是否也在暗指真的闻而春出了事情?
这个推理让威尔斯猛地一顿,一股诧异的情绪涌上心头。
或许还有个因素是因为他觉得闻而春这种人死了会很可惜。
威尔斯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紧接着又开始深思起如果闻而春是假的,那自己对对方的态度是什么。
是假装不知道然后言语上看看能不能套出信息?
还是见了面直接对着他开一枪。
这次的规则可没有说不能攻击什么人……
“好了。”瑞林忽然开口,她清冷的声音让周围人都从沉思中回过神。
尤其是威尔斯。
他虽然被打断思索有些不悦,但看着是瑞林说话,便也忍耐住性子默默听着。
“老大,我们现在讨论这些也只能增加内心的压力。”她很是了解威尔斯的开口道,“不是所有人都像老大你这样可以非常冷静的对同伴权衡利弊的。”
威尔斯听出来了瑞林隐隐约约带着嘲讽意味的打趣,勉强也从那压抑严肃的头脑风暴中抽离出来。
“呵……”他面上不屑的冷笑。
“既然我们都觉得那小偷是寻找闻而春和了解这场规则怪谈的踏板,那就先集中精力于把人找到。”
“至于如果真的打探出闻而春的信息,或是找到了他,我们在一步步的去判断其真伪也不迟。”瑞林非常冷静,她清楚的知道现在讨论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只有接触的多了才能从实际上得到有用的线索。
“而且……”瑞林忽然话锋一转,“我还有个想法。”
她看向威尔斯:“既然你们提出了这么多可能性,那我也提一个。”
这个可能性也是另一种打破纸上谈兵的路线。
“你们还记得刚刚派我们过来抓小偷的那群无脸人吗?”
“不管是闻而春,还是那小偷,总归是不稳定因素。”瑞林微微笑道,“但那群无脸人看起来却不是,他们除却外表外很正常,行为语言都和正常人无异。”
“我们完全可以借抓小偷这个踏板和他们搭上关系,从那些人嘴里问一问线索。”
虽然瑞林不比威尔斯那么排斥人,但她也不怎么相信人嘴说的话。
所以既然都是要问人,为什么要去执着于一个小偷说的是不是真的?
各种人都问一问,甭管是真是假,总归也是线索。
而听到这话,已经被震惊和疑惑充斥了大脑的闻而春一愣,有预感的看向小洛。
不,别说了……
闻而春心里呐喊,但瑞林听不见他内心的声音。
“看他们对那小偷的气愤样子,或许我们抓到了小偷可以刷他们的好感。”
话落,闻而春就见小洛微微抬起了头,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完了。
闻而春现在明白自己是彻底没办法和一门之隔的众人会面了。
但是……
似乎自己真和他们见面了,也要考虑一个问题。
他们怀疑自己是假的?
闻而春心里更疑惑不解,就听舒星河犹豫开口:“可那群无脸人能知道闻而春在哪里吗?”
“闻而春?”瑞林反问,“我虽然觉得老大过于不近人情有些危险,但对比而言……”
“你们的思想更危险。”
看着女人的表情冷了下去,舒星河一顿,默默往黎游木和段平身后挪了一步。
“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重点放在救闻而春身上?”瑞林挑眉,“或者说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闻而春当成需要我们救的人?”
“不管那个闻而春是不是闻而春本人,救不救都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
“什么意思?”
“如果他不是本人,那有两种可能。”
“一,闻而春遭遇了不测,那我们即使现在努力寻找他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二,闻而春还好好的,但是并没有和我们见面,这种情况我们又为什么要拼尽全力去寻找他?”
瑞林的话让周围人都皱起了眉头,她立刻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闻而春如果好好的,根本就没有我们救他一说,真要说救,更快找到规则怪谈的通关线索才是真正的救他。”
“而如果他是本人……”瑞林缓缓说道,“那我们也不用太担心,因为他一个人肯定比我们更着急和大部队汇合。”
被戳中心里想法的闻而春一顿。
“而现在你们要解决的最重要问题是,不要像一个巨婴一样只知道围着闻而春转,好吗?”
“你!”段平三人被说成巨婴,明显面色都不是很好。
但其实瑞林心里知道,三人并不似自己说的,找到闻而春是因为他们是巨婴,需要闻而春的保护和带领。
恰巧相反,他们急匆匆找闻而春的原因是他们担心闻而春。
但如果自己把他们太担心同伴会拖累自己这件事直白的说出来,反而会激起这帮人的逆反心理。
所以瑞林刻意偷换概念,用巨婴来反激怒三人,让他们沉浸于去寻找通关的线索,而不是时时刻刻担忧闻而春。
段平面上因为瑞林的话有些不满。
舒星河则是看表情虽然不认同但也不敢出声反驳。
一旁的黎游木却忽然嗤笑一声,他察觉出了瑞林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