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走到村口,一看就看到了栅栏外站立着的瘦弱少女,仅仅一眼,他就确认了栅栏那头的就是他丢失了六年的女儿。
她的眉眼没有怎么变,和小时候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黑了些瘦了些,一看就知道受了不少苦。
二狗子看到林平这副模样,就知道眼前的人肯定是冬至妹子了,连忙将栅栏移开,好让他们父女俩相见。
林冬至一直盯着村口,从那个青年男子出现的那一刻,就认出来他就是原主的父亲,只是比原主梦中的样子沧桑了许多。
从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身体里的潜意识比她快了一步,鼻头一酸,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这是原主内心深处遗留的情绪。
她被拐多年,仅靠着梦中那么一点残存的记忆一直坚持着,她不清楚亲生父母是否还会记得她这个失踪多年的女儿,但她在刘家的日子说一句猪狗不如都不为过,这点对亲人的念想,便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寄托。
如今随着一路逃荒的难民历经了许多,终于见到了只在梦中见过的亲人,积攒在内心已久的委屈在一刻翻涌而出。
林冬至费了很大功夫才将那就要宣之于口的委屈暂时稳住,却在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冬儿”后,极力忍住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原来是她娘许锦秀赶到了,相较于她爹只敢远远看着不敢靠近的模样,她娘在见到人的那一刻便冲了上来。
“冬儿…我的冬儿…”
许锦秀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直到真切感觉到怀中人传来的温度,她才真的相信她的孩子真的回来了,失去女儿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抱着女儿失声痛哭。
一旁的林平听到自家娘子的哭声后,彻底绷不住了,两行浊泪自脸庞流下,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外头,追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到处跑,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一旁的二狗子知道林平家这些年为了找闺女费了不少心血,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跟着鼻头发酸。
林冬至被许锦秀紧紧抱在怀里,除了奶奶之外,她从来没有和旁人如此亲密过,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不习惯,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感受到了许久没有过的心安,她竟有些舍不得松开。
“真的是我的冬儿回来了...真的是我的冬儿回来了...”
整整六年了,这六年来她记不清求了多少次神仙,神仙终于听到她的祈祷,把闺女给她送回来了。
“当家的,我没有在做梦,真的是我们的冬儿回来了...”
许锦秀此刻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失而复得的喜悦将她整个人砸得晕乎乎的。
此时,林冬至发现她娘有些不对劲,还不等她细看,许锦秀腿一软,身体的重量一下子全压到她身上。
林冬至一个踉跄,差点也跟着倒了下去。幸好一旁的林平反应快,将她娘俩接住。
一旁的林安见状赶忙上前来扶人,“快快快,赶紧先把你媳妇背回去,咱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林平忙背着媳妇往家赶,时不时还回头看闺女有没有跟上。
林安担心他不看路会被路上的石子绊倒,无奈道:“有我在后头陪着冬丫呢,你看着点路,别把你媳妇摔着了。”
林平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才找着的闺女,他可不得看紧点嘛。
在往林家院子走的这段路中,或许是为了气氛不那么尴尬,又或许是想先和她说些家里的情况,林安主动挑起了话题。
林冬至从她大伯口中得知,她被拐那时,她娘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知道闺女丢了的消息后一时接受不了导致早产,好不容易平安产女,坐月子时一直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中,每日以泪洗脸,最后落下了病根,这些年汤药一直没断过。
大伯不知道她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只是和她简单说了一下家里有那些新添的成员,林冬至借机和他简单说了下这些年的遭遇,包括失忆的事。
林安在知道听到她这些年的遭遇后,倏然一愣,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至走到自家院子,才猛地回过神来,难怪二弟这些年走南闯北都找不到丝毫踪迹,没想到侄女竟然被卖到了边城这么偏远的地方。
他看着还不及他肩膀高的小姑娘,就是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竟然就凭借着那么一丁点记忆,独自从边城走了回来,如今这般年景,他一个青壮年都不敢保证能做到,她一个小姑娘不仅做到了,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家人面前。
这一路的艰难,简直无法想象,她却用那么简单几句话就带过了,记忆中小侄女笑靥如花喊他大伯的小脸和眼前消瘦的脸庞重合,林安顿时心疼得不行,在心底暗自做了决定,必须将这些年缺失的全都给小侄女补回来。
林安神游太久,此时众人早就进屋了,还是他媳妇没见着他人出来喊了一声才回过神,“当家的,你杵在门口发什么呆呢?大伙都等着你了。”
“来了来了。”林安回神忙往屋里赶。
此时的林冬至,被一屋子人簇拥着,除了她爹娘和大伯之外,她一个都不认得,也不能说完全陌生,大部分都给她一种很熟悉但喊不出来的感觉。
见林安进来,忙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他,她爹送她娘回房间了,目前能求助的人只有他了。
林安接收到信号,将人护在身后,隔绝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感受到其他人不满的目光,林安清了清嗓子道:“爹娘,你们别这样,会吓着冬丫的。”
然后转身对林冬至道:“出门左转第二间屋子是你娘的房间,你先去陪陪你娘吧,她一醒来肯定是要找你的。”
林冬至确实有点扛不住这么多人的打量,虽然没有恶意,全都是关切的眼神,但不管是她还是被拐后的原主,记忆中都没有受到过这么多人的关爱,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消化,便连忙点头离开屋子。
走出屋子的那一刻,林冬至才大大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