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崮山……还真是惨烈啊。”波风水门沉吟着,站于崖壁之上感受着战场的烈风,胸腔都是火与血的气味。
第七班刚刚赶了过来,四个人一踏上崮山的岩地,就收到了【清扫战场】的任务。
“真是的,一过来就是无聊的任务。”带土结结实实的伸了个懒腰,兴致勃勃的冲到了卡卡西面前。
“喂,这次我可不会输给你!”
小队正要分开行动,波风水门目极远望,突然看到了什么。他眯起眼睛,只见四个医疗忍者从崮山尽头而来,似乎正拖着一名伤者向这边疾驰,目的地应该是后方临时搭建的战地医院。
“是紫罗春上忍,还有草间一族的医疗精英,看来这个伤者很重要啊。”同为木叶的支柱,波风水门自然认得这些人。
战场之上的医疗资源一向短缺,能同时出动四个医疗忍者救治的,不是高端战力,就是家族贵胄。
因为被医疗忍者挡住,在两队擦肩而过的瞬间,水门班众人只从缝隙间窥到了伤者的分毫,他似乎穿着军部的衣服,年纪并不大,甚至还是个孩子。
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只从担架上垂下的手。
那手白皙稚嫩,指骨修长,脆弱的手指正无力的蜷缩着,纤细的一时让人分辨不出男女。
随着医疗忍者的跑动,伤者的一截小臂从担架上滑脱下来,那手臂伤损不堪,污血顺着白到透明的皮肤流淌下来,沥沥拉拉的坠了一路。
“已经失血过多了…”
看到这一幕,野原琳先攥紧了双手,带土也呆滞下来,卡卡西则一直不言。
这一刻,再没人觉得任务无聊了。
“开始清扫战场吧,一定要小心地上的忍术残留和起爆符!”波风水门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但经过无数次战斗已经蜕变的他,早就知道有些战争不得不打,有些人不得不杀,而有些牺牲——是不得不做的。
如果有一天,木叶需要他去牺牲,那么他也不会犹豫。
“卡卡西,你怎么了?”
几人小心的走进碎石瓦砾之中,琳却注意到了少年的心不在焉,好奇的发声询问。
“没什么。”卡卡西思绪跳转,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总觉得那个伤者很熟悉,那个装扮和年纪,还有那只手,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在哪里见过呢?
...
宇智波止水站在原地,觉得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一般。
赤月已经被众人拉走救治,只剩下他一个人伫立在战火之中,周围明明烈火炎炎,他却觉得万籁寂静。
止水浑身的热血一点点凉了下来,直到手中的太刀当啷一声掉了下来,他才清醒过来,眼珠也恢复了转动。
对了,他该去那个孩子身边,他要陪着他。
低下头的地上,太刀和村雨一起躺在血泊中,好像一对刀剑一样,互相依偎着,然后被他抓起,握在手上。
宇智波止水一直不敢想一件事。
如果赤月死了怎么办。
一想,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如果赤月死了,那他追寻的这一切,这所谓的和平,这包裹和平的木叶,还有意义存在吗?
眼中的四角风车又旋转了起来。第一次的,止水对他一生以来的信念产生了疑问,甚至从根部开始动摇,这棵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开始哗啦啦的坠落树叶,一时满天都是飘飞的绿色,却掀起了心底的腥风血雨。
到底是火之意志生生不息,还是仇恨的种子世世不灭?
好在很快的,这混乱的思绪被一声响亮的:“止水前辈!”打断了。
而卡卡西的疑问也在此刻骤然破解。
那跟“金色闪光”同样出名的“瞬身止水”出现的瞬间,卡卡西就确认了伤者的身份,一时心脏也提了起来。
因为面前的宇智波止水就像个疯子一样浴血而来,眼下两道深深的血痕都盖不过他眼中的杀意。
“止水前辈!”只有傻乎乎的带土看不出气氛不对,见到熟人的他一股脑的跑了上去,然后在半路被那双血红的眼睛吓到,再也不敢靠近一步,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带土尴尬的挠了挠头,冲身旁的琳嘀咕道:“我打招呼的方式不对吗?”
“带土!”卡卡西皱起眉头,面向满脸疑惑的带土,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刚刚担架上的人,可能是宇智波赤月。”
也只有那个孩子,能让一向冷静的宇智波止水失态成那个样子。
“你别忘了,我们一开始过来的任务是支援军部!”
“是啊!赤月…从毕业后就进入了军部,而军部…几乎是没有那么小的孩子的…”这是琳惊慌的声音。“我怎么一开始没有想到,那个人是赤月?”
“是赤月受伤了!”
赤月的脸出现在了伤者身上,带土呆滞了片刻,脸色霎时惨白,追着止水的方向跑了过去。
…
带土冲进医疗所的时候,正看到宇智波止水将一份卷轴接过,放入怀中。
“找到纲手大人后,将消息带给她。”大蛇丸并不在这里,反而是另一个精英上忍拍着宇智波止水的肩膀着重嘱咐。“这一路不会轻松,只能辛苦你了,要快一些。”
“是。”
“里面的人是赤月吗?他怎么样了?”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带土被沉重的气氛影响,连声急问。
屋里的二人同时回过头来,止水先一步靠近过来,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的同时,他与带土擦肩而过,直直走出了大门,瞬间不见了踪影。
宇智波止水一个字都没有讲,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带土,冷漠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
面对同样严肃的精英上忍,带土吞了吞口水,没有再次发问。
他们的态度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情况已经紧迫到没有时间去解释了。
…
回到小队时,带土都没有从情绪中缓过来。
在此之前,宇智波带土从没经历过朋友的危及,所以他是第一次体会这种心慌和悲伤。
琳说过,悲伤是提醒人们要珍惜。
带土摸出那本快要被他翻烂的笔记,上面秀气的字迹已经有些晕开了,那是赤月一个字一个字写上去的心得和武技,靠着这些东西,他进步的速度,连卡卡西都有些惊讶,嘴里没个夸奖,却嘲讽他踩狗屎运交了个好朋友。
可是……
好朋友…也会死掉吗?
赤月…怎么可能会死?
卡卡西顺着带土的目光移动到他手中的笔记本上,看了两眼,又移了回来。
那是带土很珍视的东西,他经常大声宣布着那是赤月送给他的东西,洋洋得意的说这是专门给他的独一无二的东西。
现在被他拿了出来,只能说明宇智波赤月的情况真的不太好。
“像赤月那么优秀的忍者,一定不会轻易死掉的……你说是吧,卡卡西?”带土脸上仍然挂着笑,却十分勉强,他手上捏的死紧,整个本子几乎要扭曲崩裂开来,像极了他快要承受不住的内心。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痛楚。
自带土毕业进入波风水门的队伍后,他一直被未来的四代目和旗木卡卡西这个天才、以及野原琳这个像姐姐似的医疗忍者护佑着。不曾经历过风霜,不曾长大。
也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
三人静坐了许久,然后波风水门走了进来,与帐篷中的精英上忍交谈了一下,卡卡西也站起身走了过去,琳的目光在带土和卡卡西之间移动了一下,依旧选择和带土坐在原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带土的肩膀。
“带土。”
带土视线模糊的抬起头来,是波风水门温和的双眼。
“情况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你们不用担心,赤月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水门老师!”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倾泻而出,带土终于能够不再忍耐,一把扯下防风眼镜擦起了泪水,第一次没有用他的那个惯用借口——眼睛进沙子了而已。
而是真的像个失而复得的孩子一样,撇着嘴角,无声流泪。
…
我游荡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偶尔会清醒过来一刻两刻,迷迷糊糊间只听得见一个凌厉的女声在发号施令。
什么解毒、什么止血、什么坚持住……伴随着哭声和争吵,乱糟糟的,一片白光乱闪。
吵死了。
…
意识终于回归的那一瞬间,我好像从温暖的镜花水月中脱出,触到了冰冷、真实又清晰的现实世界。
鼻间都是消毒水的气味,小鼬正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我,他看见我的苏醒,似乎还有些不可置信,但在对上我的笑容后瞬间高兴起来,一整个团子扑进我的怀里,尽管是软乎乎的,但还是压的我一声闷哼。
右手一阵阵抽搐般的酸楚,全身上下都像是被碾压过一样,尤其是胸口,割裂般的痛楚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战后一切的伤损都在此刻彻底清算,我疼的差一点就要飙出泪来,但看了看身旁欢腾的鼬,还是忍住了。
哥哥怎么能在弟弟面前哭?
“哥哥,你是大英雄啦!”鼬史无前例的兴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幼小的他还能肆意抒发着他的情感,不压抑,不老成。可爱天真,一如幼童。
可是,我仍处于茫然之中,只是下意识的抱住小鼬的身体,企图用他的温暖,来找回一些真实的温度。
“哥哥,你怎么了?”
小鼬的小手摸了过来,蹭上我的脸颊,软乎乎的,触碰上来的时候,有种让人想要落泪的温度。
“哥哥痛痛吗?”
我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小鼬,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现在在哪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闭上眼睛,稍稍回忆,只觉得一把刀子从背后刺了过来,捅穿胸膛,冰凉彻骨。
“抱歉,这是我的任务。”
这句话陡然出现在脑海,我睁开眼睛,头脑霎时清醒过来。
“日向诚呢!”
“哥哥,你说什么呀,什么日向?”小鼬拗口的拼出日向的姓氏,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向我贴近,蹭着我的肩膀,脸颊红彤彤的。
我有些微的眩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胸前的伤口顿时疼的让我满头冒汗。
只差半寸,就是心脏。
当时我毫无防备,可见他并没有真的想杀我,只是为了制服我。
或者说,如果制服不了我,就杀了我。
我感觉脑子一片乱麻,只能用仅存的信息,试图分析出什么来——
可是、可是日向诚前辈又为什么要杀我?
任务,他说是任务?
什么任务,会让他伤害同伴?
或者说,那个人根本不是日向诚前辈,只是变成了日向诚前辈的样子来偷袭我?
我中了幻术?
可恶……我攥紧拳头,双眼一片猩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哥哥,你怎么啦,要不要叫医生姐姐过来呢?”小鼬担忧的看着我抱着头,一声不吭,爬上来扒开我的手,突然看到了我的写轮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哥哥,你的眼睛好漂亮呀!”
我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我的写轮眼...开启了。
我叹了口气,将眼睛熄灭,先放弃思考,抱紧在我怀里撒娇的小鼬,抬眼向四周看去。
这里是熟悉的木叶医院,窗外绿叶飘飞,听着声音,门口不时有医疗忍者来回奔走。
双眼一闭一睁,我就从战火纷飞的崮山回到温暖的木叶了,这一路会是何等的艰辛,我经历了什么,又给别人带来了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
“鼬,我睡了多久?是谁送我回来的?”
“都有半个多月了……之前是一个大姐姐一直在照顾你,好像叫...静..音!”
“静音?”我睁大眼睛,她不是纲手的下属么,她为什么会在木叶医院?
但是……又是谁救得我呢?
我努力回想着,突然忆起了一些碎片。
昏厥前,我好像看到了数十个熟悉的身影,在我身边闪动着……
本能的,我的脑海出现了一个人的脸,又被我狂甩着头否认了。
算了吧,那个止水小人都不知道在哪发财呢,他怎么可能会来崮山的战场?
我真是魔怔了。
…
我还回忆着战场的细节,猛然被一声:“妈妈!葵星姐姐!”惊醒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被推开的门外就泻出大片的阳光,两个带着暖意的胸膛瞬间将我包裹了起来,带着熟悉的清香,和星点的热泪。
我睁大眼睛,慢慢露出笑容,被她们抱在怀里,目光却始终望着门口,等待着我心中最亲的那个人。
下一瞬间,一个清瘦的身影踏了进来,她甚至还没有看清我的样子,就已经捂住了嘴巴,双眼通红。
她想要靠近我,却不知为什么,只停留在了门口,站在美琴和葵星的后面,安静而无助的望着我。
“母亲……”
我嘶哑的叫着,叫着两个女人。
“我没事的。”
我的母亲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忍不住的奔跑过来,小心翼翼的捧起我的手,泪如雨下。
“痛不痛啊…小月……”
原本想撑着说不痛的。
但是母亲一问,我只觉得浑身都痛了起来,眼泪酸楚的憋也憋不住,就这样毫无形象的流淌了下来。
我之前从没有留意过这些简单的幸福,在失而复得后,我终于能够触摸到她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