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低调的马车驶出喧闹的街道,拐了个弯儿便进了一条小胡同里,又几经周折,七拐八拐,最后走到前头竟然没路了,周围三面青石砖墙,俨然是一条死胡同。
中年男子下了马车,走到一面墙面前,抬手摁动一块青石砖,面前的墙壁微微振动着,竟从中打开,里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隧道。
中年男子朝着马夫招了招手,马夫扬起鞭子便驱车往隧道里驶去。
而中年男子也在马车进入以后,又摁下一块青石砖,那张开的墙壁竟又自动合上了。
中年男子若无其事地离开,这死胡同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而那行驶在幽暗隧道里的马车上,轻微晃动的车厢内,一双金色竖瞳在黑暗里格外妖冶,七条狐尾铺满了大半个车厢…
车夫本提着一灯笼平稳驾驶着马车,隧道前方,是一座堪比城门还要大上一些的两扇大门,还守着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
为首的人拦住车夫,“干什么的?”
车夫:“揽月楼来的,给大人们进货呢!”
那人走到车厢旁,掀开窗帘往里头一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连忙指挥着身后的人。
“放行!”
城门打开一道仅仅只能容纳马车通行的缝儿来,车夫驾马朝里驶去。
有光透进车厢,温桑桑微微撑起身子往外看去。
只见外面如同一座销金窟一般,且不说那些金碧辉煌的高台建筑,单单是外面行走的那些人,都让温桑桑眼底震惊。
不为别的,因为外面一半是露出真容的妖,还有一些则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这两方人物,竟然能在这个名叫“黑堂”的地方,达到了人妖共存的地步?!
几个穿着如同女官模样的女子正等在前面,她们都是黑堂中服侍那些大人物的女侍从,马夫将马车停在几人面前。
马夫殷勤地下马,说道:“各位大人,你们要的人已经送到了。”
其中一个女侍递给了马夫一个钱袋,马夫掂量着钱袋道谢完便离开了。
几个女侍从上前确认了车厢里的人一番以后,驾着马车朝着中心那栋最宏伟的宫殿行驶而去…
又穿过一座“城门”,马车一路终于行驶进了那宏伟宫殿前。
女侍从打点好了一切,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吩咐其他几人道:“将人送到膳房,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是。”
送到膳房?趴在马车里的温桑桑眉头微皱,这是要吃了她吗?
就在马车朝着膳房驶去的路上,突然这轮子好似撞上了什么东西,无法滚动,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马在前方踢着马蹄,无论如何也拉不住这马车。
女侍从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往后一看,身后那车厢也没有哪里不同,她又看向那轮子,发现那轮子被定在那里,好似这拉的是千斤石头一般。
“快走!”女侍从扬起马鞭,催促马儿。
可那马无论如何也拉不动那马车。
驾马的女侍从朝前面的几人说道:“你们快去看看!这马车动不了了。”
几个女侍从朝着马车后走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正当几人疑惑的时候,那驾车的女侍从突然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温桑桑接过缰绳,手中马鞭一挥,那马儿便朝着另外的方向横冲直撞地跑去。
几个女侍从在后面想追也没追上。
…
“不好了!那揽月楼送来的花魁不见了!”一大殿内,正举办着一场华丽的宴会,一女侍从跪倒在一身着华服的男子脚边,脸色焦急。
那身着华服的男子正是这黑堂话事人之一。
周围宾客不由地都看了过来。
而那男子只是轻笑几声,将那女侍从从地上扶起来,丝毫不在意道:“不过是个花魁罢了,这有什么呢?”
男子目光看向身侧的女侍从,那女侍从掏出一把匕首当即将那名前来禀告的女侍从给割喉了。
而那男子笑容不减,甚至拿过那女侍从手中的匕首,用舌头舔过刀锋上的血。
他看向一旁身形挺立的年轻男子,“长史大人,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罢了,见谅,今晚的节目您一定会喜欢的。”
秦宴俊美的脸上出现一抹略显嘲讽的笑。
“揽月楼的花魁?杨堂主,你倒是会挑人。”秦宴转身离开。
而那男子站在原地,脸上还陪着笑,只是这心里的怒火已经燃了起来,咬牙吩咐身边的女侍从。
“今晚将那花魁抓到我房间!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是,堂主。”
…
温桑桑知道自己被抓捕是迟早的事儿,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打晕了一个女侍从,变成了那女侍从的模样,她混进了黑堂内部。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黑堂很大,想要知晓殷家人的死亡真相,她必须找一个对黑堂无比熟悉的人才行。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个人来的如此之快。
温桑桑将那晕倒的女侍从藏起来,她刚走出来,一个女侍从拉住了她,脸色焦急道:“淑芬,你怎么还在这儿?让你的送的药你怎么忘记了?现在沈贵妃大发雷霆,要是波及我们,我们可就要死到临头了!”
沈贵妃?!
那女侍从二话不说,便将药递到她手里,“你快去吧!不然沈贵妃怪罪下来,你这小命可就要不保了!”
温桑桑被那女侍从拉着,一路朝着这座宏伟宫殿的第四层走去。
这座宏伟宫殿,每一层都有着无数间华丽的小宫殿。
沈贵妃就在这第四层的其中一间。
刚来到殿外,就见一件件珍贵的灵药被扔出来,里面还传来女子的怒吼:“你们这群废物!不是说了用转轮草就能好吗?为何我的彦儿还会如此?!”
听到转轮草,温桑桑倏地抬起了头。
而那身边的女侍从正推搡着将她推进去:“快去吧!三殿下正等着这药治病呢!”
那女侍从有些急不可耐,温桑桑目光不悦地看向那女侍从,那女侍从正要推她的动作一顿。
女侍从收了手,脸色心虚:“淑芬,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快去吧!”
温桑桑心底不屑,为了她好?这沈贵妃现如今正在气头上,你竟然让我这个时候进去。
如果温桑桑想的没错,这药本就不是这名叫淑芬的女侍从来送。
无论在哪儿,这种心机真是让温桑桑内心作呕。
温桑桑端着药,转身进入殿内。
几个医师正连滚带爬地从里面跑出来,而地上还有几具女侍从的尸体。
温桑桑走到沈贵妃面前,脸色不卑不亢:“贵妃娘娘,三殿下的药煎好了。”
沈贵妃看着那药,眼底杀意瞬间起来了。
这周围的女侍从都胆颤心惊的低着头,门外那名女侍从则是紧张地揪紧了手,生怕暴露什么。
沈贵妃盯着温桑桑那张普通样貌的脸,当即就要发作。
温桑桑:“贵妃娘娘,医师须按时给三殿下服用,不然就会丧失药性,这是最后一碗,三殿下服用以后,就会好起来。”
沈贵妃眼底的怒意在一瞬到达了顶峰后,又转为一抹细微的希望寄托。
沈贵妃竭力克制着自己:“去给殿下服下。”
“是。”
温桑桑端着药来到床榻边,她看着床上的人,心底微愣,这是当初的那个沈彦?
他容颜苍老了很多,还瘫痪在床,说是外面那沈贵妃的爹也不为过。
温桑桑将药给沈彦服下。
一缕五彩的灵气自她袖口飞出,钻入了沈彦鼻息中。
不过片刻,那躺在床上的“老叟”便睁开了眼,嗓音无比沙哑。
“娘…娘亲…”
沈贵妃听到那声音,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迫切地朝床边跑去。
“彦儿!!!”
沈彦躺在床上,看着沈贵妃,他颤抖着抬起手来。
沈贵妃将沈彦的手握住,“娘亲在,彦儿,娘亲在。”
沈彦红着眼,“娘…不要再为我做那些事儿了…不要做了…”
沈贵妃坐在床边,看着儿子这副模样,说是苟延残喘也不为过,她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沈彦能好起来。
“好,不做了,不做了,彦儿,你刚清醒过来,少说话,好好休息。”
沈彦扭过头便闭上了眼。
沈贵妃连忙吩咐身边的女侍从:“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殿下醒了吗?还不快去把医师叫过来!”
“是!娘娘!”
沈贵妃看向站在一旁的温桑桑。
“你叫什么名字?”
温桑桑:“奴婢淑芬。”
沈贵妃站起身,取下头上一价值不菲的珠钗递给温桑桑:“好,淑芬,以后就由你来服侍三殿下。”
温桑桑接过:“是。”
门外那名女侍从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为何会这样?三殿下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
她有些不甘了,明明这次的药是她来送的,那珠钗也应该是她的?!
温桑桑看着床上的沈彦,不解为何沈彦会变成这副样子了?是谁做的呢?
…
秦宴回到第六层的宫殿内,下属上前说道:“长史大人,那花魁名叫如烟,是被杨堂主特地弄来,说是要做成“人体盛宴”的容器,是杨堂主迎接您的礼物。”
秦宴眼底不屑,“花魁如烟…人体盛宴…杨建国你还真是不想活了…”
秦宴眼底阴鸷一片,他冷声吩咐道:“宴会开始就行动,一个不留!”
“是!”
…
温桑桑如今身为女侍从淑芬,作为沈彦身边的人,她自然有机会能接触到沈彦喝的药,只不过想拿到这转轮草还是有些难度。
温桑桑驱动泗海珠,沈彦醒过来好几次。
沈贵妃坐在床边,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沈彦熟睡。
温桑桑不禁有些好奇,她就是沈贵妃?那个殷南淮最宠爱的妃子?
沈贵妃或许是注意到了她打量的视线,她看着沈彦苍老的容颜,柔声道:“彦儿以往醒来,无论是哪一次都像是失心疯一样大喊大叫,这次醒来,倒是没同以往了。”
温桑桑:“殿下乃是人中龙凤,自然是因殿下身上的福气深厚,才会清醒过来。”
沈贵妃无奈苦笑,她看向温桑桑。
“这些恭维话,若是以往我还会相信,可是现在我可不是那个在皇宫里,只知道争宠的妃子了…”
温桑桑脸色一愣,沈贵妃这么快就怀疑她了?
而沈贵妃接下来的话也坐实了她心中所想。
沈贵妃:“是你让彦儿清醒过来的吧?”
温桑桑脸色微白。
沈贵妃:“那些女侍从哪个见了我不是怕得要命,就你如此大胆,那药彦儿已经喝了数月,根本就没有你说的需按时服用…”
沈贵妃目光看向温桑桑那张普通的脸。
“你到底是谁?”
温桑桑微微握紧了手。
而就在这时,几名女侍从外走了进来。
“贵妃娘娘!宴会即将开始,杨堂主让您尽快过去。”
沈贵妃:“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沈贵妃看向温桑桑:“你同我一起去。”
温桑桑:“是。”
温桑桑跟随沈贵妃到了宴会大殿,入目无一不是穷尽奢华。
沈贵妃看见温桑桑那略微震惊的表情,轻笑道:“不必惊讶,这儿的东西还只是这黑堂的冰山一角。”
连冰山一角都如此奢华,那这真正的有权有势之人,到底过的各种生活呢?
杨裳主见了沈贵妃,笑着上前:“贵妃娘娘,您可总算来了。”
沈贵妃对着底下坐着的众人说道:“让诸位久等了。”
温桑桑扫过去,这里在坐的,不论哪一个,都是这北殷的一方权贵,他们竟然就是这黑堂的幕后之人。
杨裳主:“娘娘,您这可不是让我久等,而是让另一位久等了。”
“哦?另一位?”沈贵妃不解,他们这群幕后之人都在这儿了,还有人来?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外走了进来,那张邪肆的脸以及那漫不经心的笑,正是天机阁长史秦宴。
沈贵妃:“秦宴?!是你?!”
秦宴咧开嘴一笑:“贵妃娘娘,好久不见。”
沈贵妃不解为何秦宴会在这里,为何她丝毫没收到消息,她质问杨裳主:“他为何会在这里?!你知不知道他是天机阁的人?!他是殷南淮的手下?!”
杨裳主:“娘娘息怒!息怒!这位长史大人,可是我们黑堂未来的合伙人之一,他不是来捣乱的,而是来加入我们的。”
沈贵妃冷笑:“加入黑堂?!杨建宁!你是不是忘了?黑堂主理人只能有八个!你让他加入,岂不是要踢我们其中一人出局?”
杨裳主笑容依旧,“是啊!所以就得踢一个出去,这底下诸位可有意见呐?”
底下的人看着沈贵妃,纷纷笑而不语。
沈贵妃脸色一变,“你们什么意思?你们要踢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