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
主位上皇帝问太女。
“可有相中的男子？”
“儿臣还没看呢。”太女笑说。
皇帝哈哈笑两声，“慢慢看，只要你喜欢的，都是你的。”
“谢母皇。”太女拱了下手，扭头看向下面坐着的男子。
视线掠过凌家兄弟二人时，在他们桌上的荷花上停了一瞬。
她看向二人的脸。
凌嘉不陌生，从前去大学士府上，见过几次，倒是他身旁的那位，应该是大学士的养子。
太女回想了下，好像是叫凌兮。
太女看了看凌兮的脸，正有些失望要收回目光时，视线却顿在一处。
凌兮以为有荷花挡着，旁人看不见，他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因为太用力，太紧张忐忑，整个手都有些发颤。
太女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再度扫过凌兮的脸，脖颈，耳垂，收了回来。
皇帝将一切看在眼底，看女儿不看其他人了，轻声问她:“不看了？这荷花再美，比它漂亮的可多的是。”
太女顿了顿，余光扫了眼那紧张得似乎连呼吸都屏住的人，摇头道:“儿臣并不爱荷花，只是想要个贴心的人。”
场下几十个男子，一半人因着教养，都表现得很得体，有些无趣。
另一半人也紧张，可她一扫去，一个个的不是故意挺直腰背，露出身线，露出好看的脸，就是含羞带怯的看她。
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怕是要扑上来脱她衣服，好生米煮成熟饭，嫁进她的东宫。
只有凌家那个养子，头都不敢抬一下，全身绷紧，像是怕被她看上，却又在桌上放一朵荷花，故意引她去看。
那荷花是小池塘里才有的，她昨日才路过一次，记得每一朵花的位置。
凌嘉还小，最近的那一朵，想要拿到手，只能是年长些，手臂长的凌兮。
太女并非只看皮相之人，心思百转后，拱手一礼，“母皇，就他吧。”
她这一声没有刻意压低，席间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全都都愣住了。
这就选好了？
凌兮猛地抬起头，忘记了规矩礼数，直勾勾地望着太女。
在他快要将唇咬破时，太女准确无误地看向了他。
凌兮倏然愣住。
太女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脸上浮起笑，转头对皇帝道:“母皇，儿臣就要凌大人的长子。”
皇帝扫向凌兮，拍手笑了两声，“好，就……”
她身边的宫人机灵禀道:“陛下，凌家大公子，名凌兮。”
皇帝眉头松开，“就凌兮，既是太女看上的人，朕再赐他一柄玉如意。”
凌兮惊喜得呆住了，还是凌嘉推了推他，他才回过神来，起身谢恩。
直到玉如意到了手里，凌兮都还觉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轻飘飘的。
这厢他还犹在梦中，太女选好了人，就该宸王了。
“弃华，”皇帝看向左侧安安静静地喝茶的蓝衣女子，“你来看看。”
凌嘉立刻坐直了。
宸王顾熙，字弃华，是先帝最小的女儿。
先帝驾崩时，顾熙才五岁。
陛下登基，封她为宸王，留她在宫中养到十七岁，才让她出宫建了府。
宸王喜静，很少在人前露面，她虽没有大权在手，却是陛下最疼爱的皇妹，若能嫁给她，也是极美的好事。
然凌嘉想嫁她，却不是为她的身份，只因为她是顾弃华。
五年前上巳节，凌嘉意外落进水里，很多人围观，却无一人救他。
男子是因不会水，女子则是怕救了他，毁了他的清白，反而害了他。
他那时也怕，不想随便被一个陌生女子碰了，就得嫁给对方，想等奴仆救他。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一个女子出现了。
她用外袍包住他，将他救上岸，还和他说:“性命是比清白更重的东西。”
他吐出水后，她就走了。
凌嘉找人打听了两个月，怎么都找不到人，慢慢的那道身影就成了执念。
今日真是歪打正着了。
上首位置，顾熙轻轻放下茶盏，接过宫人递来的手炉，抬眼看席中的人。
各大世家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儿子，几乎都在这儿了。
漂亮的，艳丽的，可爱的，清俊的，高的，瘦的，白的，应有尽有。
顾熙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回皇帝:“皇姐，我还不想娶夫。”
皇帝:“哪有女子到了二十岁，后院里还一个男子都没有的……这么多男子中，就没一个你看得上眼？”
凌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了，眼里酝酿着风暴。
顾熙淡笑，“皇姐，与他们无关，我不喜热闹，府里多了人我不……”
“殿下。”
众人一怔。
皇帝和太女看去，看到站起身的少年，脸上都有些惊讶。
凌正旻的这个儿子，十二三岁还没长开时，就被京中不少女子给盯上。
可都被凌正旻挡了回去。
这两年他是越长越漂亮，还白得像玉，雌雄莫辨，宜嗔宜喜，招人的很。
老实说，皇帝之前也动过心思。
但凌正旻护犊子，骂人不带脏字，暗里点过皇帝两句，她就歇了那心思。
皇帝眸色微沉。
她怎么也没想到，凌正旻这宝贝儿子，竟是看上了顾熙。
太女好奇地看看凌嘉，往凌兮看了眼，又转回来看凌嘉。
到底不是亲兄弟，性子差挺多。
与此同时，顾熙也在看着凌嘉。
她眼里没有一丝见到故人的波动，凌嘉的心脏直往下坠。
他深呼吸一口气，给了凌兮一个安抚的眼神，大步走到宸王的面前。
“敢问殿下，您可有心悦之人？”
顾熙后靠到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冷淡地回视他，“没有。”
凌嘉说:“我有，我喜欢殿下，想做殿下的人，殿下能不能与我试试？”
全场哗然。
顾熙也怔住了。
一个才十六岁的男子，大学士凌正旻的亲儿子，光天化日之下，对一个女子表达爱慕之情，还要与对方试试……
他可知，他这话说出，顾熙一旦拒绝了，他会面对什么？
顾熙不自觉地坐直，正视起面前的少年。
她想，他知道。
但他不惧，他依然做了。
顾熙端起茶盏，顿了顿，喝了一口茶，“……凌公子喜欢本王什么？”
众人又是一愣。
皇帝和太女对视了一眼。
这是……要答应的意思啊。
凌嘉很快反应过来，粲然一笑道:“殿下就是殿下，我喜欢就是喜欢了，不需要理由，也改不了，殿下若是没有心爱的男子，就与我试试……可好？”
他说得大胆，可到底忐忑。
顾熙久久没有说话，她沉默半晌，将手上的茶盏放回桌上。
她起身朝皇帝行了一个礼，“陛下，凌大人教养的儿子自是最好的，臣非要娶夫，就娶凌嘉为主君。”
皇帝:“……”
你刚还说不娶。
太女:“……”
小姑原来是看脸的啊。
凌兮:“……”我弟真棒！
其余一干男子:“……”
没想到宸王这么好打动，早知道他们也冲上去表心意了。
凌嘉先惊后喜，然后不等皇帝开口，就提起衣摆跪了下去，“凌嘉，谢陛下赐婚。”
皇帝:“……”
谁给你赐婚了？
顾熙看着满脸喜色的凌嘉，心里被触动了一下。
倘若是娶一个全心全意喜欢她的人，哪怕耳朵吵了些，应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