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十余年的排除异己,雷州军早已被严青等人腐蚀一空。
不肯同流合污一起发财的人,注定只能被排挤出去。
留下来的大量老卒,要么变了阵营投靠了严青等人,要么数年,乃至于数十年没有军饷,成为了新任军官们的奴隶。
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仅仅十五年而已,不足以让岳家人彻底失去威信。
当听到岳山前来接管雷州军之时,大量空饷士卒都找到自己的老上司开始暗中联系岳山。
雷州十万大军,空饷七八万,他们被安排成为了各个世家的免费的杂役,成为了建筑队、生产队。
甚至很多人被安排身死,实际上他们没有死绝。
带着对严青等人的怨恨,他们趁着夜色大开城门。
岳山连夜进军,甚至不需要攻城器械。
一夜之内,连下两城。
而后休整一日,岳山继续加速行军。
三日之内,连破七十二城!
岳山孤军深入千里,一路直逼雷州首府木华城!
而后,在木华城外寒山县停住了脚步。
并非因为他不想继续,而是出问题了。
他是一名将军,如此年纪,他不懂人心。
当魏轻愤怒地看着他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了。
“这就是你岳家带的兵!!我还真当你岳大将军多厉害呢,五日之内连破七十二城,好啊,好的很!”
魏轻激动的脸庞隐隐泛着泪痕。
岳山破城之后,带领主力迅速逼近木华城。
在这位少年将军看来,他要立下大大的功勋,光复家族镇国武成王的爵位。
于是,他连夜行军,势要在十日之内,拿下整个雷州军,将严青押送回京受审。
随后他还要在一个月内,平定楚王叛乱,证明他岳山的能力。
可他的战略没错,作为一个将军,他使用的离间、策反等手段,所有城池都将为他大开城门。
甚至大部分城池是自己诛杀主官,开门迎他。
如此唾手可得的功勋,他岳山没有道理不取。
用最低损失,拿下最大战功,他自然觉得自己没错。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每收复一个城池,离去之后,城内就会大乱。
原因很是简单。
整整十五年的仇恨!十五年的仇恨压抑的足够久了。
如今,岳山归来,他们有了大义,自然要诛杀压迫自己的上官。
随后砍杀和上官勾结的狗官。
连带着开始报复奴役自己的世家大族。
他们少则三五百人,组成岳家传授的军阵,多则鼓动百姓一并行动。
等到世家大族和那些高官都被破门之后。
看到他们建立在累累尸骨下的财富,这些士卒军官,打着岳家的名义抢夺,打着讨要欠饷的名义杀戮。
而后便是作恶的开始。
官兵,比反贼做的更狠,更绝!
尤其是,多年没有经过正规要求的官军。
既然杀了官,那么自己就做了恶,做了恶那就要有人来给自己顶。
谁来顶这个杀官造反的恶?
唯有岳山!
如今岳家的军队,已经不是十五年前,岳敬之治理的军队了。
仇恨使他们变质。
与其说岳山收复了七十二城,不如说,他带头挑动了另一种叛乱。
魏轻亲自带执金卫镇压了些许叛乱,可笑的是,她抓不过来了。
一城接着一城,那些昔日的岳家家将们,眼神中饱含仇恨和贪婪,甚至结阵和她死斗。
那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面对自己这个武灵强者,他们死伤五成以上,还敢向自己发起决死冲击。
那是对命运不公的呐喊,那是对十五年压迫的反抗。
魏轻退了,一向公平公正的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对是错。
她追上了岳山,想要让他终结他做下的恶。
可岳山又如何能停下?
“轻儿,你放心,我很快就能拿下整个雷州军!到时我们再反过头来用军规处置他们!”
岳山的言语有些敷衍和推脱。
即使是饮鸩止渴,他也愿意。
在他看来,自己回去,又能做什么呢?
回去一处,平定一处,自己走后,又开始大乱。
他才十八岁,会带兵打仗已经算是不容易了,现在要让他治理城池,他怎么做?
他只会军规!
若是现在回去,路过一城,剿灭一城乱军。
这相当于什么行为?
人家给我开城门,我转头把人家砍了。
如此,谁还敢给我岳山打开城门?
到时攻城,死伤的将士怎么办?
而且,时间紧迫,若是被严青等人得知消息逃了,那么功劳怎么办?
如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拿下整个雷州军,然后调查这些乱军,届时让他们前来木华城受赏之时,一并拿下军规处置。
但魏轻不理解他。
“岳山!你不是一向以百姓为主?你不是告诉我,你岳家效忠的是天下百姓?如今百姓蒙难,你居然无动于衷!还是说,这是你和你岳家旧部商量好的,让他们随意劫掠,他们这才给你大开城门?”
魏轻的质问,掷地有声。
毫无疑问,齐王也会这么想。
但岳山已经被架在了进退两难之境。
看着眼前质问自己的女孩,他心头一痛道:“百姓蒙难,我何尝不痛?
可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说啊!
难道要我现在回头,斩杀那些给我开门的旧部?
如此,剿匪之事,前功尽弃,我岳家威名大丧!
而楚王大军将骑着高头大马入了木华城接管整个雷州军备!
魏轻!!我何尝不知道他们这些旧部该死!但我没时间了,我只能尽快攻入木华城,然后擒拿严青击退楚王,如此才有时间和足够的威望来处理这些旧部,你明白吗?”
魏轻心头一阵绝望,她低下头来,泪水一滴滴落下。
她不知道怎么做,或许,按照岳山的计划来做也没错。
快速攻入木华城,擒拿严青,转过头再来处理。
但是,迟到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
被乱兵击杀的百姓,他们还能活过来吗?
魏轻擦了擦泪抬头看着岳山。
“我走了...”
岳山拉住她手腕:“轻儿..对不起...”
魏轻呵呵一笑,将他手甩开。
“若是他在..他会怎么做...”
岳山听到这句话,他愣住了。
“魏轻!他是谁!!”
魏轻翻身上马,直奔泰康县。
“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