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陆家庄的村长,陆远拥有的不只是在陆家庄一呼百应,独断专行的权力。
各家各户,乱七八糟的事情,几乎都要陆远出面处理。
村大队下面有几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长管理一两百名队员,可是真要闹起来,还得陆远这个村长主持大局。
东家长,西家短,这家的媳妇儿不孝顺公婆,那家的男人打父母,削媳妇。
这家偷了隔壁家的鸡,隔壁家老爷们转了亲戚家的女人的被窝。
总而言之。
但凡陆远想做出点事情,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多如牛毛的蒜皮小事。
“村长,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年近四旬的吴石头竟然委屈地哭了出来。
昨天下午婚礼结束,乡亲们各回各家,各忙各的事情。
吴石头带着镰刀山采摘山货。
听到山里有枪响,吴石头出于好奇寻着枪声来源过去查看情况。
走了没多久,吴石头在地上看到一头被打死的野猪。
附近空无一人。
按照山里的规矩,如果猎物身边没有打死它的猎人,便属于无主之物。
见者有份,可以分享一部分猎物身上的肉。
吴石头按照老规律,用刀割下了一只野猪腿,准备回家打打牙祭。
就在吴石头将野猪腿割下来,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出现三个男人。
三人手里全都有枪,其中一个用枪指着吴石头,另外两个人二话不说,冲过来就打。
“村长,我割野猪头也是按山里的规矩办,野猪附近没有猎人,他们也没有对野猪开膛破腹,更没有做任何的标识,我切一只野猪腿有什么不对?”
吴石头愤慨地说道:“那群人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我就打,并且打完了以后,还把我绑在树上折腾一整晚,一直到今天早晨有人进山,这才把我给放了。”
“他们欺人太甚,我要和他们拼命!”
听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看热闹的乡亲们脸上纷纷挂上了愤怒表情。
陆爱国说道:“吴石头,那群人真把你绑在林子里整整一晚上?”
“要不我咋会这么生气。”
吴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在老天爷保佑,没遇到什么野兽,要是碰到了猛兽,我特么早就死了。”
“村长,要是你遇到这种事,你能不拼命吗?”
吴石头悲愤地看向陆远。
陆爱国皱眉说道:“村长,你看这事?”
“老吴,他们几个是附近的村民吗?”
陆远说道。
吴石头摇摇头,如果认识还说啥了。
请村大队给他做主,前往对方所在的村子讨个公道。
问题是,吴石头根本就没见过这些人。
看这些人身上的东西,应该会在山里过夜,所以吴石头才会去治保办公室夺枪,准备进山和三个人拼命,狠狠地收拾他们一顿。
自己啥也没做错,反而被人狠狠地打了一顿,并且绑在林子里整整一夜。
他们也不想想,夜晚的森林危机四伏,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吃人的猛兽。
“爱民,爱国,你们兄弟带着吴大叔和几个民兵,一块去出事的地方找找,如果能找到三个人,把他们带回咱们村,我要瞧瞧谁这么牛逼。”
陆远听后也不由得动了气。
有一码说一码。
吴石头干得没错。
山里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哪怕猎人在猎物旁边画个圈,都能证明东西是有主之物。
地上除了一头死掉的野猪。
再没有其他能够证明这头野猪被人打死的标识。
吴石头砍掉一只野猪腿而已,这些人不但打了吴石头,还差点儿害得吴石头死在山中。
但凡有一丁点的血性,都不会咽下这口气。
当即,陆爱国召集现场民兵,叫上自己的亲弟弟,一块进山寻找三名猎人的踪迹。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赶紧下地干活。”
陆爱国将人带走,陆远挥挥手,又把看热闹的村民全部打发到庄稼地。
中午,陆爱国等人两手空空都从山里回来。
众人在吴石头的带领下来到了事发地点。
野兽倒是看到几只,就是没有看到活人的踪迹。
陆爱国发现了开枪的痕迹,并且从地上捡到了两枚弹壳。
“村长,你看这是不是半自动步枪的弹壳?”
村委会办公室,陆远仔细端详着陆爱国从山中捡回来的子弹壳。
“没错,确实是56半自动步枪用的7.62毫米中威力弹壳。”
“爱国,这件事情……”
陆远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的电话忽然响了。
示意陆爱国等等,陆远拿起电话说道:“喂,这里陆家庄村委会。”
“陆远同志,你们赶紧派个人来公社,刘一水同志……唉,你还是亲自过来吧。”
电话另一头。
公社主任老刘声音古怪地让陆远亲自来公社接人。
刘一水是老刘头的本名。
此刻,老刘头正在公社大院里瞎胡闹。
倚老卖老的谴责公社忘了本。
初来乍到的老刘是第一次跟老刘头打交道,没过几招就败下阵来。
明明是个老爷们,却像个老娘们似的耍无赖。
拿出来上面颁给他的奖章和证书,要求在公社发布命令,陆家庄在中秋节这天,吃一顿忆苦思甜饭。
吃水不忘挖井人,陆家庄日子越好,越不能忘记以前所受的苦。
今年的中秋节,陆家庄要过一个忆苦思甜节。
甭管刘主任怎么做工作,老刘头就是不松口。
“刘主任,我也别上火,我马上过去接人。”
挂了电话,陆远说道:“爱国,三个猎人的事情你上点心,最近派人去山里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我要马上去一趟公社,老刘头这回是真和我杠上了。”
“咋的了?”
陆爱国说道。
“还能咋的,非吃忆苦思甜饭不可。”
留下这句话,陆远从抽屉里拿出吉普车的钥匙。
几十分钟后,吉普车开到公社。
还没进大院,陆远就听到了老刘头的大嗓门。
嚷嚷不但陆家庄的村干部忘了本,就连公社也开始忘本。
不讲斗争,只讲搞副业,抓生产。
这样下去迟早要完。
陆远铁青着脸。
老刘头说得冠冕堂皇,肚子里全是算计。
当一切走上正轨,他这种特殊时期的特殊存在,就将成为历史。
一句话。
老刘头属于是怀念过去苦日子的老顽固。
日子变好了。
他还拿什么给别人上纲上线,彰显自己的老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