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青的行李都在医院,江致勋一个大男人,也没多少需要带的东西。
不用花时间收拾,在沈青青出院的当天,两人就坐车去了县城火车站。
为了让沈青青休息好,买的是卧铺票。
临近新年,南来北往的人很多。
沈青青手被固定着,吊在脖子上,两手空空走在前头。
江致勋提着行李紧随其后。
生怕有人撞到沈青青,一路上,江致勋都把她护在身前。
用自己的身体,把沈青青和人群隔离开。
江致勋一身军绿色大衣,身材挺拔,五官俊朗,在人群里很是显眼。
路过的人都要瞅他几眼,也就注意到他身边的女同志,胳膊被固定着,一看就是受了重伤。
留意到情况的人,自然而然地远离了他们。
就怕撞到伤员,招来麻烦。
尽管如此,江致勋也没松懈下来,一直把沈青青护在安全范围之内。
直到进了车厢,这才松了口气。
江致勋买的两个位置是上下铺。
沈青青受了伤,不能爬梯子,自然只能睡下铺。
一个包房里有六个床位,大家都要回家过年,几个床位都满了。
江致勋适应能力强,别说是睡上铺,就是坐几天硬座对他也没什么影响。
只是这么一来,他就不能时时把沈青青放在视线里了。
火车上鱼龙混杂,沈青青来大西北的时候就遇上了耍流氓的。
江致勋已经想好了,这次他要牢牢看住沈青青。
就算去卫生间,他也在门口守着,不会给别人骚扰沈青青的机会。
为了方便照顾沈青青,江致勋决定和对面下铺的男同志换位置。
下铺方便,不想睡觉的时候还可以坐着。
中铺和上铺空间狭小,上下都是个麻烦,更别提伸展身体了。
一开始男同志不愿意,直到江致勋拿出一张粮票,对方才乐呵呵地跟他换了位置。
把行李放好,拿出沈青青要看的书,还给她放了零嘴。
“好好坐着,我去打水。”
如果是以前,沈青青会因为江致勋的体贴而感动。
但现在她只觉得烦人。
他要做什么那是他自己的事,不用什么都和她说。
同样的,她需要什么也会自己拿,不用江致勋帮她安排好。
见沈青青神色不耐,只是考虑到还有外人在场,所以才没有开口,江致勋的心又被针扎了一下。
沈青青十五岁就来了大院,之后的几年,他们相处得还可以。
就算要离婚,也没必要把对方当陌生人吧?
江致勋心里委屈,但他也知道这事是自己作出来的。
他连指责沈青青的资格都没有。
江致勋做不到低声下气,也没法对沈青青死缠烂打。
哪怕他真的很不想离婚。
抿了抿薄唇,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拿着杯子和水壶出了包房。
没了存在感极强的江致勋,沈青青这才放松身体。
摸了摸悬着左手的吊带,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下意识去摸大衣口袋,没找到随身携带的小本子。
这才想起,从出手术室那天起,小本子就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落在了车祸现场。
还是江致勋洗衣服的时候,把本子搜了出去。
如果是前者,丢了也就丢了。
上边虽然记录了一些小事,但最要紧的就是提醒自己,一定要离婚。
现在离婚申请已经批了下来,只等回京市领了离婚证就算完事。
如果是后者,江致勋看到不该看的,事情会很麻烦。
沈青青不想让江致勋知道她生病的事,虽然纸包不住火,但她想尽量拖延一点时间。
至少先把手续办完。
还是那句话,她不需要江致勋的同情。
也不想用自己的病情,把江致勋牢牢绑在身边。
那是对江致勋的“压迫”。
也是对她自己的折磨。
三年时间,足够让她看清这段可笑的婚姻。
江致勋再优秀,也不是她想要的伴侣。
眼看着新年就要到了,火车上人很多,江致勋排了很久的队才打到热水。
过去三年,他把自己泡在军营里。
要么在训练,要么就在出任务,几乎没有私人时间,也就很少想起沈青青。
可现在不过离开十来分钟,他就心慌慌的,只想赶紧回到沈青青身边。
看到她,他才能安心。
穿过拥挤的车厢,回到包房。
见沈青青单手打开了箱子,在里面找着什么。
江致勋把水放小桌子上,问:“要什么,我给你拿。”
沈青青没有兜圈子,“我记事的小本子,你有没有看到。”
江致勋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拿出个本子,“是不是这个?”
出于尊重,他没看里面的内容。
能让沈青青贴身放着,可能里面记的东西很重要。
也有可能这是她的日记。
偷看别人的日记本,这种事情江致勋做不出来。
而且他敢肯定,如果他真这么做了,沈青青会很不高兴。
说不定还会发脾气。
怕东西丢了,那天帮沈青青洗完衣服,他就帮她收了起来。
沈青青一把夺了过去,看着江致勋的眼神里带着怀疑。
“你没偷看吧?”
江致勋被她的怀疑气笑了。
咬牙切齿地反问:“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
沈青青没回答,只是把小本子放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坐回床上,随手翻开桌上的书,心不在焉地看了起来。
江致勋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你有事瞒着我?”
沈青青语气淡淡,“你想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致勋就是有种直觉,沈青青肯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这三年她在京市的生活很简单。
要么去出版社,要么就在家里,偶尔去逛百货商场。
国营饭店,电影院,公园……她自己也去,但次数不多。
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家里。
生活很规律,交际圈子也很简单。
身边除了同事和大院里的人,基本就没有新的朋友。
也就只有去医院的事,透着不清不楚的味道。
可那天她做完手术出来,迷迷糊糊的。
他问她身上痛不痛,她说不痛。
再问她别的问题,她就回答不清楚了。
秦文强那边给他回了电话。
说只打听到沈青青看了心理方面的医生。
再想继续打听,对方说涉及病人的隐私,说什么也不愿意告知他。
秦文强也觉得这事他不好深挖。
心理问题,和身体上的病痛不太一样。
要是挖出了什么隐私,沈青青那边不好交代。
最后,让江致勋自己去深查,或者直接问沈青青。
心理疾病……
普通人可能不把它当回事,觉得只要身体没有病痛,就不算生病。
但江致勋见识过的东西多,没法不当回事。
他私下里猜测过,是不是他三年没有回家,沈青青承受了很多压力,才会精神疲惫,需要看医生疏导?
当年她父母死在车祸里,就给她留了很大的心理创伤。
要是再有精神压力……别看她自立自强,其实也很容易被压倒。
沈青青的视线落在书上,但她感觉得到,江致勋一直在看她。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视线还是没有移开。
沈青青下意识抬眼,对上了江致勋的眼神。
那里面有愧疚。
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