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案件却陷入僵局。
唯一的证据化作灰烬,二人只得转向证人突破。
王婆神色慌乱,手指绞着衣角:“也、也没看得太清楚……”
“没看清楚就敢胡乱指认?”虞苏冷声,“你那份证词可是让刘骏坐牢的关键。”
王婆忙摆手辩解:“那刘林氏躺在院里,不是他杀的还能是谁?我可是见过他提刀的!”
“具体点。”虞苏眉眼微抬,语气逼人。
王婆嗫嚅着开口:“有一日刘婶去了清隐寺,刘骏照常去了书院。可不知怎么他又早早回家,听见屋里有男人声音,就气得拿刀冲进去,嘴里还骂着要杀那对奸夫淫妇!”
陆玄昭眸光一闪:“可看清那男子外貌?”
“那倒没有,那奸夫遮面。”
虞苏冷笑:“既没看清奸夫,又没亲眼见刘骏行凶,就凭这些证词,也敢定他罪名?”
王婆面露慌张:“可刘林氏躺在院中,他手里拿刀,身上有血,这不是他……还能是谁?”
虞苏扫了她一眼:“有没有可能,那血是他发现尸体后沾上的?就算他有动机,但并不能证明是他下的手。”
她又看向陆玄昭,“要证明刘骏无罪,关键还在尸体上的痕迹。我们得去查验物证。”
“监牢后的证物房。”陆玄昭起身,“走。”
大理寺物证房内,木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类物证,每个匣上都标着案件名称。
看守的书吏见陆玄昭到来,连忙取出刘骏案的物证匣。
匣中是把普通菜刀,刀刃已生锈。
虞苏拿起查看,目光凝重:“这刀太钝了,不可能造成颈部那样整齐致命的伤口。”
“还有这件。”书吏又取来一件血迹斑斑的青布长衫。
虞苏抖开,查看衣上血迹,眉头微皱:“这血迹太均匀了,像是人为涂抹上去的。行凶时的血应该是喷溅状的。”
陆玄昭眸光一沉:“你是说有人栽赃?”
“显而易见,”虞苏轻叹,“可惜尸体已成灰烬,无法印证。现在的物证,还不足以洗脱刘骏的嫌疑。”
“物证和证词都存在疑点,就这样不全的证据,也敢定死罪,太儿戏了。”陆玄昭怒气填胸。
只道,表姐好手段,
权势滔天,竟然到这地步。
虞苏抿唇不语。
这不是现代,没有dNA鉴定,没有精密仪器。
只能靠最原始的推理。
她揉了揉太阳穴,思绪模糊。
该死,脑子不够用。
·
日落西山,夜幕四合。
虞苏疲惫地趴在床上,眉头紧锁。
明日便是最后期限,若再找不出证据,刘骏的小命就真的难保了。
青葵端来一碟冰皮月饼,轻声道:“昨夜小姐回来得晚,今日罗娘子又做了一碟。小姐尝一尝,也算补过中秋节了。”
“罗娘子有心了。”虞苏望着雪白的冰月饼,却没有一丝胃口。
“尸体被烧成灰烬,找不到证据,怎么洗清刘骏的罪名?”
青葵闻言一惊,“烧成灰了?这…这不是挫骨扬灰吗?死者连个入土为安都——”
她忽然顿住,像是想到什么,“诶,小姐,我听说城西张员外家中也是失火,烧得什么都不剩,但后来下葬时,他那颗镶红宝石的金牙还找出来了!火烧不坏这些金银玉石呀!”
虞苏猛地坐起,眼睛发亮:“对啊!火能烧掉血肉,却烧不坏金银玉石!说不定灰烬里还有关键证据!”
她一把抓住青葵的手,激动道,“青葵,你真是我的福星!”
“啊?”青葵一脸茫然。
虞苏已经匆匆跑向门外:“我得马上去找王爷,抓紧时间再搜查!”
逐风见虞苏大步出门,闻言,放出了一枚信号烟花。
“嗖——啪!”
夜空中升起一朵耀眼的红色烟花。
全城熟悉信号的人纷纷注目,李述坐在茶楼上,见此情景,大惊失色:“我去,大晚上的,王爷又出什么大事了?”
夜色深沉,火光映照着废墟。
众人手持灯笼,仔细翻找每一寸灰烬。
虞苏皱着眉,目光紧紧盯着灰堆中的每一寸土,“轻一点,不要破坏可能存在的证据。”
终于,在尸体所在的位置,仵作小心翼翼拨开一块焦土,指尖碰到了一块冰冷的硬物。
仵作定睛一看,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姑娘,这里有东西!”
虞苏凑过去,拨开灰烬,那是一块小小的金属碎片,表面微微发亮。
虞苏目光一凝,“这是铁器断口,应该是某种刀具砍入骨骼时崩断的。”
仵作点头,“人体骨骼中,股骨最硬,肋骨较薄但弧度特殊。凶手极可能是砍刀用力过猛导致刀刃缺口,金属碎片嵌入骨头。”
“这断口很特别,金属质地与普通铁器不同。”她指着碎片表面,“你们看这纹路,像是经过多重锻打形成的。”
陆玄昭接过碎片,眸光一凝:“去年胡匠进献淬火还阳之法,需以三重火候锻打,反复淬炼。整个大周,也只有四家作坊得了宫中手谕,准许制作。”
“这种工艺耗时耗料,”他继续道,“一年下来,四家作坊总共打造了十二把利器。其中八把是军中刀剑,三把在宫中,还有一把...”
他声音一顿,目光沉了下去。
虞苏立即明白:“在长公主手中?”
“嗯。”陆玄昭起身,“玉成作坊有册子记录,每把兵器的纹路都不相同。只需一一对比,就知道哪把是凶器。”
次日,陆玄昭派人查验军中八把刀剑,皆完好无损。
宫中三把也各在原处。
唯独长公主的玉刀,无法查证。
·
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金銮殿上。
陆玄昭拱手:“微臣查得,杀害刘林氏的凶器,乃是去年胡匠所制十二把玉刀之一。而此刀,正在长公主府中。”
满朝哗然。
长公主冷笑:“荒谬!本宫的玉刀一直在府中,陆玄昭,你可有证据?”
“从尸骨灰烬中找到这枚断口。”陆玄昭取出证物,“臣已查验其他十一把玉刀,皆完好无损。唯差长公主府上那把,还请取来对证。”
长公主面色微变,眼神很受伤。
“你是在指控本宫杀人?”
“微臣不敢。”陆玄昭目光坚定,“但此刀确是从长公主府中流出。”
清远帝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
他看着自己的皇姐和表弟明争暗斗,心中暗恼。
若是私下解决,也不至于闹到满朝皆知。
如今这般,反倒不好收场。
长公主忽然跪下:“皇弟明鉴。此事确与本宫府中下人赵庆有关。”她声音哽咽,“赵家兄弟二人从小跟随本宫,一时糊涂,本宫也是被蒙蔽……”
“长公主此言差矣。”陆玄昭沉声道,“他用御赐宝刀杀人,嫁祸他人,毁尸灭迹,若无人纵容,怎敢如此猖狂?”
“本宫赏赐之物,难道还事事过问?”长公主冷声反驳。
“正因是御赐之物,更该谨慎。”陆玄昭正色道,“若连御赐之物都可用作凶器,天下百姓如何信服王法?长公主贵为公主,岂能纵容,下人作恶,险些酿成一桩惨案。”
此言一出,群臣震动,纷纷附和:
“王爷所言极是,若律法有失公允,百姓必怨声载道!”
“长公主虽贵为金枝玉叶,也不能以权压法,纵容下人肆意妄为!”
长公主冷哼一声,正欲反驳,却见皇帝抬手示意她住口。
清远帝长叹一声:“皇姐,朕肯定相信你没有参与此事。但纵容属下,确实有失体统。”
他顿了顿,“这样吧,赵庆以御刀杀人,秋后问斩。“至于皇姐,既然发生此事,朕不得不削去你的部分权责,以儆效尤。罚俸一年,闭门思过三月。”
长公主垂首,不再言语。
群臣默然。
众人都知道,陛下这是要轻轻放下。
此事,就此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