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苏云亦回身,看了看快爬至门外的霍未书,阴阳怪气道:
“霍先生,莫要乱爬,小心伤了筋骨,稍后我会命人抬您去郎中处瞧瞧。”
霍未书一顿,放下护着脑袋的手,从地上扭过头望了望书房,似是安全了,终松了口气。
他忍着浑身刺痛,极其小心地倚着门框坐起来,咬牙切齿,愤恨地盯着苏云亦。
想他如此厉害,躲过这许多暗器,又何必拉他来受苦!气煞他也!
忽然,苏云亦抄起毛笔,朝窗外猛地掷去,“砰”的一声响,也不知砸中了何物,只听他沉声怒喝道:“还不滚进来!”
霍未书正奇怪,便见那黑洞洞的窗户口,慢悠悠地探出一个湿淋淋的脑袋,竟是个明眸皓齿、容貌极美的妙龄少女。
霍未书呆愣愣地看着,那少女身着一袭修身的黑衣劲装,身姿曼妙玲珑,流露出灵动之韵。
只见她一脸水光,怒容满面,一只手揉着头,嘴里着力喷出几片茶叶,另一只手撑着窗台,轻盈地跃入房内,发丝随风飘拂,仿佛就拂在他心间。
他正看得出神,少女突然看过来,凶狠的眸子柔了又柔,对他极其不好意思地一笑,好不柔情。
他即刻误会,以为那是含情脉脉的娇羞,不由发窘,想低下头去,却又不由自主扯了扯嘴角,痴痴一笑。
眼见霍未书如此形状,苏云亦紧咬着牙,眼神似刃,从牙缝中挤出一声低吼:“找死!”
随即抄起书案上一本厚重的书,朝着霍未书的面门砸去。
霍未书“哎哟”一声,闭上了眼,伸手揉着额头,浑身的疼痛又苏醒过来。
他“嘶嘶”抽着冷气,变得面色怏怏,无心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本不是那好色之徒,不过失神欣赏一二罢了,这苏云亦闹的是哪般脾气!
见霍未书着实惨得狼狈不堪,叶苑苨心有不忍,愧疚至极,不由眉头紧蹙,眼中满是歉意。
她知晓苏云亦功夫厉害,花了这大半天功夫,精心布置下机关暗器,想着怎么也能扎他一针,谁想竟都被他这狡诈之徒一一躲开,让这无辜的书生倒了霉。
她有点不甘心!
2
见叶苑苨站在窗前,与自己隔着三四步,一头茶叶,如炸毛的野猫般,美眸圆睁,狠狠盯着自己。
苏云亦暗觉好笑,手指轻敲着书案,有些得逞的愉悦,面上却波澜不惊,一双狡黠的眸子满是戏谑。
不过转瞬又气得慌,这些暗器虽不致命,也伤不了武艺卓绝的他,却布置得刁钻密集,可见她是恨极了他。
他故作生气,质问道:“你是想要我命?”眼神带着些伤心、哀怨、愤然之意,盯着她。
闻听此言,她有些心虚,眸中的凶狠瞬间化去,满脸理亏之色。他俩又不是有多大的仇,她哪至于夺他的命。
那些暗器虽不具杀伤力,但倘若他有半分闪失,也可能打中要害,要了他的命去。
其实,他刚触发银针,躲在窗下的她,即刻便有些后悔了,恍觉自己考虑不周,只顾着出气了。
尔后,见他在暗器中飞腾挪移竭力躲避,她一颗心高高悬起,手心和额头上皆冒出了冷汗。
她好几次想要现身去帮他,又怕扰他分心,不由备受煎熬。
现下,她仍有些后怕。幸而他功夫够硬,并未被伤到分毫。否则,她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她欲解释一二,可又不想坦承对他的紧张,于是嘴唇翕动一番,终究什么也没说,只眼神怯怯,颇有歉意。
见她不说话,神色似有悔意,他心中终于舒坦了半分,且暗觉好笑。
唬她一唬,她竟真觉那些暗器能伤到他一般,一下就卸了气势,慌了神。
他轻咳一声,掩去心底的那丝笑意,寒声令她道:“去将知木找来,马上!”
正有些愧疚的叶苑苨,闻听此言,很是听话,默默翻出了窗。
须臾,带着有些灰头土脸的、一身月白色长袍的知木,又从窗户爬了回来。
知木一脸委屈,怯怯地走到苏云亦跟前,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公子。”
又害怕地觑了一眼少夫人,便垂首立在一旁,全然一副犯了大错、等待发落的模样。
今日还未到午时,他便和前院的三个丫头、1个婆子和两个小厮,被叶苑苨齐齐关到储物间,捆绑起来。
现下又饿又疲,又惧又气。
苏云亦神色冷峻,目光如冰,扫了知木一眼,淡淡道:“没用的东西。”
知木不由浑身一抖,将头埋得更低了。
叶苑苨也低着头,心下满是懊恼,且忐忑难安。
她这一番折腾,算是把前院的下人统统得罪光了,事情却办得极其糟糕。
她想要的结果,全然不是现在这样,不由自责,心情灰败。
苏云亦看了看低着头、一副乖顺模样的叶苑苨,缓缓往书案后的太师椅走去。
他倒是有些小瞧了她。
她竟能避开闻昱的监视,跑到这前院来,还能将前院之人尽数绑了,在书房布下这般精巧的机关。
也不知闻昱那小子此刻在哪。
他压下心头繁绪,刚要坐下,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叶苑苨神色不太对,刚刚还仅仅是愧疚的神情,此刻却掺杂着一抹紧张,仿佛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他心下了然,便仍站在太师椅前,并未落座,对知木道:“下去,带霍先生去找山庄郎中。”
3
知木低着头,退了几步,才回身走到房门处,小心搀起霍未书,慢慢挪了出去。
挪了没几步,霍未书颇好奇地小声跟知木打听:“那娇娇俏俏的少女是谁?”
话音刚落,知木还未答,霍未书又“啊”地一声,踮起脚,捂着屁股叫起来——是苏云亦砸来的石子!
知木一惊,也顾不得霍未书一身的痛,急忙拉着他快步离去,弄得霍未书全然顾不了君子形象,一路“啊啊”叫着远去。
知木心下道,哼,娇娇俏俏?你莫不是对少夫人有什么误解?
今日上午,他本在书房整理满地狼藉的书,突然便见少夫人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门口把守的小厮,张着嘴探头往里瞧,虚虚伸着手,也不好拦着。
知木也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少夫人不是被监禁在青云院吗?
且这礼贤堂,只有公子在时,才会让外人进来。连何家那边的人,都知道这规矩,不会单独来这礼贤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