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总索性坐了下来,又挨个给在座的四人倒满了白酒,叹气道,
“还不是老刘那个小孩的事儿嘛。”
这老刘可是店里的老员工了,从老刘父亲就开始在王家烤鸭店里做主厨,这真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了,老王的老爹退休之后,就直接由老刘接了班,老刘的手艺是打从会走就跟着老爹一丁点一丁点熏陶出来的,并且王家烤鸭店的多数老菜都是老王总和老老王总跟老刘的老爹改良过几次才有的今天的菜谱。
为什么开头说大老王烤鸭店是西京城最老的字号呢,比他家大的店也有几家,但是他家不论是烤鸭或者菜品都是严格按照几辈子老厨师的老办法做的,保持了原汁原味,所以,他家的顾客甚至都是父一辈子一辈的持续捧场。
话说这年前老刘是忙坏了,每天几乎都是较大后脑勺的干,这烤鸭店没有一大早开门的,早年间前清时候,烤鸭店都是下午营业,但是后厨和烤炉的伙计可是一大早就开始忙活,点火、烧炭、调温、挂鸭子,直到第一炉烤鸭出炉,才开始营业,就这样一直忙到晚上饭店关门,后厨负责处理第二天烤鸭的鸭坯的又开始干活了,总的来说就是一天都没有闲的时候。但是到了现在,科技上来了,虽然还是用果木吊炉烤鸭,但是,各方面的环境都改善了不少,老王家的烤鸭就能做到中午饭口的时候开业,一直供应烤鸭到晚上十点。
老刘的工作虽然不是每个鸭子都要亲手腌制、挂炉,但是作为主厨,他得从头盯着流程到尾,为什么很多百年老店到了现在就失去了那个老味儿的原因就是做事情开始偷工减料,而深知这事儿的老刘却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包括,店里来了一些老客或者贵客,掌勺炒菜和片鸭子都得老刘亲自上手。
这西京老字号的烤鸭店,点整只鸭子的客人,没有说后厨给片好端上来的,都是推着能够恒温加热的餐车,到了食客的桌前,当着食客的面片鸭子,甚至说,百年之前的前清,有的讲究的吃主,头一天去定鸭子,直接在鸭坯上用墨写字,第二天,端上来的烤鸭子,昨天写的字,既不会消失,也不是扩大或者缩小。当然,并不是真用墨,而是用一种特殊的酱油和蜜糖调和在一起的墨汁,不影响吃的。
所以年前可是给老刘忙坏了,天天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每天最少还得片上十几只鸭子,就这样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他的一个老朋友忽然从南方回来,这个朋友可是有五六年没见了,也是他的同行,在广深区的粤菜酒楼做主厨,于是那天晚上,老刘下班就跟他这朋友喝酒去了。
结果这顿酒就直接喝了一宿,一直喝到第二天早上四点多,老刘才踉踉跄跄出了饭店。他俩喝酒的饭店是西京郊区的一个特别小的苍蝇馆子,虽然不大,但是却是曾经在大酒楼做过总厨的老厨师开的,只接待行内人,所以,不管他们喝到多晚都没关系。
老刘晃晃悠悠的走在小街上,这个点还没天亮,路上乌漆墨黑的,正当老刘迷糊之际,忽然不远处忽然从岔路口扔出一卦鞭炮来,鞭炮落地就开始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卧槽!”老刘的酒都被吓醒了一半,好在这鞭炮也就炸了十几秒钟的样子就熄灭了。
“一大早的,放炮,这特么是有啥病嘛?”老刘低声骂道,随即继续往前走。
走过扔出鞭炮的路口,刚好一队人慢慢悠悠的从路口走了出来,前方打头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老实棉袄的汉子,头上带着黑色的毡帽,手里拿着一叠黄钱纸,每走十米的样子,就会往天上撒出一把。
“出殡的?”老刘嘟囔了一句,就停住了脚步,站在远处看着
只见这汉子撒出的纸钱也是奇特,每次都是随手一抓,随手一撒,但是都能整整齐齐的撒出九张黄钱,并且这九张黄钱都会分成三组,每组在天上分开,三张黄钱都会排成一个三角形向三个方向飘落。
这飘落的三个方向就是除了他们前进的方向之外的另外三个方向。
身后跟着的就是正常的送葬队伍了,队伍不长,大概有个二三十人的样子,奇怪的是,中间居然还有四个人抬着一口黑漆的棺材,棺材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两米长短。
“呸,晦气。”老刘吐了一口唾沫,没继续看,顺着马路走了。
这时,送葬队伍的最后,一个穿着棕黄色棉袍的老太太站住了脚,远远的看着老刘走远的方向,嘿嘿笑了两声。
当天,老刘就没回家,一大早直接去了烤鸭店,足足忙活了一大天,因为这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明天就是新年,铺子明天就放假休息,大年初二才开始营业。
老刘整整忙活了一天,下班的时候小王总亲自开车送老刘回的家,还送去了整整一车年货,这是王家的规矩,一年了,老少伙计给店里忙活赚钱,到年底的最后一天,老板要给老伙计挨家送年货。
送走了小王总,老刘跟老婆一起收拾好了年后,就坐在客厅看电视,他的小闺女就在厅里玩,因为老刘是厨师,虽然赚的很多,但是平时几乎都在厨房,几乎没有什么社交,这个老婆还是他四十的时候,小王总给介绍的,比他小两岁。
两人结婚之后,生活非常美满,而且第二年就有了一个小闺女,虽然是大龄产妇,但是老刘这闺女生的非常顺利,而且身体也十分健康,这让老刘更铁了心的好好干。
到今年,小闺女都已经八岁了,老刘也五十了,这小闺女可说是老刘的掌上明珠。
第二天就是除夕,老刘本来想着一大早起来就给老婆和闺女做饭,这整整一年他都在酒楼给别人做饭了,今天可得好好补偿一下老婆孩子,可是一大早上起来,就出事儿了。
早上吃饭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小闺女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馒头,小孩子就是吃饱了就要下桌的,老刘也没管,可是小闺女刚刚回到客厅的沙发旁边,哇的一口就吐了出来,孩子妈一看赶紧跑过去收拾,结果,事儿就开始了。
这小闺女是上吐下泻的,不一会儿还发起了高烧,虽然是除夕,但是西京毕竟是首都,医院都是开门的,老刘和老婆赶紧带着孩子去了医院。
一顿挂号、诊断、抽血、化验下来,医生得出的结论是,没病!
一切正常?!可是眼看着孩子都吐出胃酸来了,而且发烧烧到接近三十九度,这可把老刘急坏了,可是医生也不敢乱下处方,乱开药,因为各种化验都做了,结果就是一切正常。
无奈,只好物理降温,而且,小闺女呕吐虽然止住了,但是不能吃喝,只要喝一口水,就会狂吐。
无奈,之后一直打着葡萄糖和盐水的吊针,老王觉得是过年值班的大夫不行,结果又换了一个医院。
一顿检查做下来,一模一样的结果,不同的是,因为孩子一直发烧呕吐,身体里的白细胞指数高的吓人。
不过老刘也不是无神论者,看了两家权威医院都诊断成没病,甚至去到第三家医院的时候,大夫都跟他暗示,要不要试试找找先生看看,老刘就翻遍了身边的关系,找了一个西京当地有名的阴阳先生。
可是,这个阴阳先生一进老刘家的门,一搭眼看着躺在沙发上输着液的小闺女,却是转身就走,不管老刘说什么,头都不回,之后老刘再联系这个阴阳先生,连电话都关机了。
就这样,就足足从除夕折腾到了初二。
小闺女稍微好了点,但是依旧不能吃喝,一吃一喝就吐,高烧也转成了低烧,白天就好点,一到下午四点,准时开始发烧。
可是,饭店已经开始营业了,老刘又是主厨,又不能不去,只好白天去饭店干活,晚上回家看着孩子,一直到了今天。
“这老刘啊,从除夕一直到今天,估计总共也没睡上十个小时,所以,今天片鸭子的速度确实慢了点,您各位见谅啊。”小王总叹了口气,喝了一口酒。
果然,我看到的那一丝煞气和阴气不是看错了。
“您老几位慢慢吃着,我就不打扰了,今儿这顿就我请了哈,孙老板,你们慢慢吃哈,我这还忙点事儿。”说完,小王总转身推门离开了包房。
老孙捋了捋胡子,“吃啊,吃菜吃菜。”说着就开始夹菜
“还吃啥啊,这明显是被头七回来的老鬼给撞着了,你们不打算管嘛?”李翠一拍桌子道
我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李小姐啊,你这江湖还是浅啊。”
“什么意思?”李翠疑惑道
老孙笑道,“这个时候,肯定是能不管闲事就不管闲事啦,大过年的,但是,一旦要管,那肯定是谁先张嘴,谁就出手。”
李翠一听,顿时目瞪口呆,仲坤哈哈大笑道,“老孙,你别给丫头挖坑了,我来说明吧。”
仲坤清了清嗓子道,“第一,老孙说的对,我们现在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我们的对手一直在暗处窥伺着,所以,无关的闲事确实不能去管的,不过,今天这事儿,这事主确实和丫头刚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产生了冲突,这其实就是有了因缘纠葛,所以,这事儿,咱们确实得管了,不过,还是得让丫头出手,丫头如果力有不继的话,我和师弟肯定不会看着不管的。”
我点了点头,“是啊,不过,这件事,咱们毕竟还没看呢,既然要接手的话,那,稳稳当当的,我觉得应该问题不大。”
李翠听完了我们的解释,点了点头,“那就干了,正好我的仙家跟我说,到了新地方,得试吧试吧。”
我一头黑线,这姑娘咋就这么好斗呢,她的仙家也是好勇斗狠,想想也对,常家本为蛇、蟒,性格阴狠最为好斗。
李翠这就打算起身出门,去找厨师老刘,我赶忙喊住了她道,“莫急啊,该吃饭咱们还得吃饭,吃完饭之后,赶着事主家里的小孩开始发烧的时候再去,你才能看出问题。”
李翠眉毛一挑道,“人家孩子都病了好几天了,被头七回魂的老鬼撞到这事儿,可大可小的,赶紧去,赶紧办事回来再吃晚饭都来得及。”
我无奈的点了点头道,“你先坐呗,你是吃完了,这我们仨还没吃完呢,别急,李小姐,稍安勿躁。”
李翠好不容易被我按回了座位,可是却没了继续吃下去的心情,说实话我也没了,但是,她是睡了四五个小时,我们三个可是足足熬了一天一宿的时间,不吃饱喝足谁知道她这一冲动接下来的因果好不好对付。
不过老孙和仲坤却没有我这么疲惫,估计是岁数大了觉少吧,老孙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道,“我去找找小王总,说这个事儿,你们慢慢吃着,不急啊。”说着就慢悠悠的出了包房。
我肯定不急啊,我又喝了两杯小王总送的白酒,这酒应该是有年份了,外面贴的标都黄了,不过酒的口感还是非常醇厚的,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老孙带着小王总和厨师老刘走了进来。
老孙指了指李翠道,“就是她。”
厨师老刘看向李翠,气势汹汹的走到李翠面前,噗通一声跪在李翠眼前道,“仙姑,刚才是我不会说话,您要是能救了我家小宝,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都行。”说完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可把李翠吓坏了,这老刘虽然没有李翠的父亲岁数大,但是也五十了,怎么算都比李翠大半辈,李翠噌的一下蹿下了椅子,赶忙扶起老刘道,“可别这么说,刚才是我不知道情况,说了难听的话,正好听说您家小闺女出了点问题,我试试帮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