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摊沿着街面摆开了六张小木桌子,每张桌子上都坐满了吃面的人,摊子的前方也有人在等着。
可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歇斯底里的妇人身上。
谢大花实在是挣脱不开,苦着脸低声解释:“赵大娘,我现在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里人多,你……”
“你少给我装样儿!”
“你们肯定知道谢四妮的下落!”
赵大娘疯了似的撕扯谢大花的胳膊,气急败坏地喊:“把人交出来!”
“你们要是不把谢四妮交出来,我就……”
“唔唔唔!”
“锦珠?你怎么……”
“没事儿。”
谢锦珠一手捂住赵大娘的嘴,一手强行锢住对方的腰把人往后拽。
在赵大娘喊不出口的崩溃中,谢锦珠对着目瞪口呆的大姐夫等人笑了笑:“大姐,你过来帮我搭把手。”
“大伯,我和大姐带着赵大娘找个清净的地方说话,你先帮我大姐夫忙着。”
不管这人说的是真还是假,都不能让她在这里继续闹!
谢锦珠又叫了一声大姐,手足无措的谢大花赶紧踢开碍事的凳子冲过来帮忙。
双拳难敌四手。
赵大娘被姐妹俩强行拖走。
直到把人堵进一个幽僻的巷子拐角,谢锦珠才在被咬之前及时松手。
赵大娘因为挣扎得太厉害,滚地葫芦似的跌在了地上。
谢大花急忙去扶:“赵大娘,你刚才说的到底是……”
“谢四妮跑了!”
赵大娘一把挥开谢大花的手,撕心裂肺地喊:“你们是听不懂人话吗?”
“我说谢四妮跟野男人跑了!”
“她抛夫弃子跑了!”
谁都知道谢四妮不靠谱。
但也属实没人能预料到,这人居然可以离谱到这种程度!
谢大花几乎是本能的反驳:“不可能!”
“我二叔和二婶昨天才从赵家回来,他们还给四妮留了银子,她怎么可能会跑了?!”
“不可能?”
“哈哈哈……你在跟我说不可能?”
赵大娘拍打着湿滑的地面,笑声尖锐:“我老婆子要是有一个字说了假话,那就让我现在躺在床上的儿子,全身长烂肉生脓疮不得好死!”
“我老赵家断子绝孙!我被五马分尸天打雷劈,遭野狼下肚当孤魂野鬼!”
“我……”
“好了!”
谢锦珠表情复杂地打断赵大娘的赌咒发誓,皱眉说:“有问题解决问题,有事儿就好好说事儿。”
好端端的,扯这些没用的屁话做什么?
谢锦珠想了想,蹲在赵大娘的面前说:“大娘自己出来了,我四姐的三个孩子呢?”
“他们自己在家?”
谢四妮和赵春生总共有三个孩子,老大是个小子,今年刚六岁。
老二老三是一对双生的姐妹花,四岁。
赵春生现在是躺在床上的废人,自己都需要人伺候,根本照顾不了孩子。
这么小的几个娃娃单独在家,肯定也没办法顾好自己。
说起孩子,赵大娘的眼珠子都渗着血红,字字含恨:“孩子爹不中用了,家里的生计也败了。”
“我一个孤老婆子扶完了大的,要去拉扯小的,还要来找谢家讨公道,他们除了自己在家顾自个儿,还能怎么着?!”
“谢家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公道。”
谢锦珠无视对方眼中的恨,淡淡地说:“谢四妮是谢四妮,谢家是谢家,这就不是一回事儿。”
“正好我今日来了,我先随你回去看看。”
谢四妮是不是真的跑了,这事儿还有待琢磨呢!
谢锦珠把慌得六神无主的谢大花先送回了面摊,叫上谢大伯一起去了赵家。
可刚一进门,谢锦珠心里就是咯噔一响。
这回可能是真的坏菜了!
跟赵家从前的殷实风光不同,赵家的小院已经被打砸得找不出几样囫囵样的摆设,窗破门漏洞,四处都乱糟糟空荡荡的。
这里被不止一波人洗劫过。
赵大娘手里还握着大门外的铁锁,进门三个小豆丁就眼巴巴地围了上来,小声叫奶奶。
三个小豆丁和谢锦珠不熟,雏鸟受惊似的往赵大娘的身后躲。
赵大娘双手拢住了孩子,梗着脖子说:“不是想看吗?看吧!”
“这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混账儿子,和谢家的好闺女一起造出的恶果!”
赵家从前的日子是好过的。
有个猪肉摊子,还有祖上传下来的小房子,一家人不说富贵有余,但起码吃喝不愁。
可那场大疫之后,赵春生和谢四妮动了发财的歪心思,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家子都彻底被拖进了泥潭!
赵大娘忍着哭腔说:“屋里的那个混账贪了别人的银子不肯给,被打断了腿那是活该!”
“债主打上门来搜刮东西去抵债,我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但他们昧下的银子,不只是赵春生的罪过啊!”
赵春生废了,谢四妮把那笔死活都不肯交出来的银子卷跑了!
现在大的残小的弱,外头还有追债的,处处都跟刀子似的往她的命门上戳!
谢四妮卷了银子跑的时候,是真的没顾及过其余人的死活!
不去找谢家问个说法,她又能去找谁啊?
谢锦珠抿了抿唇没接话。
谢大伯从屋里出来,面沉如水:“春生这腿,大夫来看过了吗?”
赵大娘扯了扯发僵的面皮,讥诮道:“哪儿还有银子找大夫啊?”
“不管是他俩昧下的赃银,还是他丈母娘送来的医药银,全都被谢四妮卷走了!”
谢四妮甚至连家里剩的那点余粮都没放过,趁着她不在家,一股脑全都卖了才跑的!
谢大伯刚想开口,谢锦珠突然说:“大娘,你口口声声说谢四妮是跟野男人跑了,那野男人是谁你知道吗?”
“还能是谁?”
赵大娘往外抬了抬下巴,嘲道:“朝着巷子往外走,左手边第三家。”
“你去隔着门听听,那家的赵喜娃哪儿去了。”
“这对狗男女早就勾勾搭搭的不干净!我早些时候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忍了,早知有今日,我当时就该抓了他们去浸猪笼,全都乱棍打死得个清净!”
谢大伯还在笨拙地措辞言语。
谢锦珠径直出了赵家的门,沿着巷子挨家挨户打听。
可问到的人越多,谢锦珠的心底就越是拔凉。
这回大概率还真的不是苦肉计!
等到了赵喜娃家门前,听到里头怨爹咒娘的哭骂声,谢锦珠二话不说拔腿就走。
重入赵家大门,谢锦珠对上三双稚嫩懵懂的眼睛,还没开口就听到赵二丫脆生生地说:“奶奶,这漂亮姐姐是谁啊?”
赵大娘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是很情愿地说:“胡说。”
“这不是姐姐,你应该叫小姨。”
“你之前不是见过的吗?”
赵二丫歪着小脑袋努力辨认,最大的赵旺却小声说:“小姨,我娘去哪儿了啊?”
“我娘也在婆婆家吗?”
谢锦珠喉头无声一堵,顿了顿才蹲下说:“我也不知道啊。”
“不过你们还记得婆婆家吗?跟我一起回去找婆婆和另外几个姨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