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英光没有设防,闭气的速度慢了半拍,已然吸入许多迷药。
一股沉重的昏沉感迅速席卷他的全身,浑身酸软无力,连动弹一下都变得艰难。
宋清妤从衣袖中掏出解药,放在碧桃的鼻尖下深吸一口。
碧桃整个人才渐渐缓了过来,消失的力气慢慢充盈。
她起身,走到谢英光面前,捡起地上的长剑,对着谢英光就要刺过去。
“等等。”宋清妤出声制止。
碧桃不解转过头:“小姐,他知道我们还活着......”
她们的计划是死遁,若谢英光不死,那她们的离开便不是秘密。
宋清妤上前两步,接过碧桃手中的剑,架在谢英光的脖子上。
“谢镇抚使,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谢英光眉眼冷峻,警惕地看着宋清妤,沉声道:“什么交易?”
宋清妤平静道:“谢大小姐要我性命,不过是因为季回安。
若是我能保证再也不出现在季回安面前,谢镇抚使能否放过我?”
她不是不想杀谢英光,而是不能。
谢英光在玄衣卫中的地位斐然,是谢纵着重培养为接替他位置的养子。
若是他出事,玄衣卫必定会彻查。
到时候,她遁走的事情照样瞒不住,还会与谢纵结下深仇大恨。
谢英光眼神复杂地盯着宋清妤,视线落在她散乱的衣襟里那抹红绳处。
若是他方才没有眼花的话,宋大小姐身上佩戴的那半块玉佩,与义父要找寻的一模一样。
可义父明明说了,他是十八年前将玉佩给与一女子的。
按时间来推算,如今那女子的年纪最少三四十了,实在是对不上。
宋清妤见谢英光犹豫,又开口说道:“你也不必担心回去不好交差,如今的情形你也见到了。
车马的具毁,任凭谁来都会以为我们主仆摔落悬崖被河流冲走了。
你只消告知谢嫣然,我已死。想必她便放心了。”
“这个买卖很划算,毕竟如今谢镇抚使的命在我手中,不是?”宋清妤紧了紧手中的剑。
那银白的刃在谢英光的脖颈上压了压,一丝浅淡的血痕露出。
谢英光他在见到了玉佩之后,本就已经打消了杀宋清妤的念头。
在义父的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他不会杀宋清妤。
“好,我答应。只是我有个问题。”谢英光开口。
宋清妤皱了皱眉头:“什么问题?”
“你脖颈上的玉佩,从何处得来?”
宋清妤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脖颈,羊脂玉触感温润细腻。
“你说这个,我自小便带着的。”她不知道为何谢英光如此关注她这块玉佩。
“谢镇抚使为何这么问?可是知晓这玉的来历?”
谢英光眸光闪烁,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不料拨云从远处跑来。
“小姐,碧桃,你们没事吧?”她担心极了,见到了二人才放心下来。
拨云拉着宋清妤的手:“快,接应的马车已经到了,咱们快些走。”
宋清妤也觉得不能久留,虽然此处地偏,往来人并不多。
但现下是白日,万一被人瞧见,她们这般辛苦筹谋便都化作灰烬,走也走不成了。
“好。”宋清妤道。
离开之前想了想,将迷药的解药瓶扔到了离谢英光一丈远的地方。
与碧桃对视一眼。
‘咻’地一声,代表碧桃的暗卫烟火被点燃。
宋清妤看着挪动身体伸手去够解药的谢英光道:“谢镇抚使得快些离开,马上会有人来。”
谢英光目光坚定地看着不远处的解药,匍匐前进。
宋清妤主仆三人相互搀扶着,碧桃让拨云带着宋清妤先上了那辆备用的马车。
“小姐,你们先走。我垫后将马车的踪迹处理掉。”
飞驰的马车朝着官道而去,半个时辰之后,碧桃才追赶上马车。
宋清妤这才完完全全放心。
“碧桃,金禄的人多久会赶到?”
“算算时辰,应该已经有人发现。”
她方才放的烟火,是他们暗卫之间的讯号。
那烟火非必要不点,只有有极大事故或者危及性命之时,方才会点燃。
这也是宋清妤计划中的一环。
原本是打算利用玄衣卫,造成被玄衣卫逼迫,马车才摔落悬崖的假象。
可谁知,今日竟然是谢英光亲自出马,那原先的计划就行不通。
她只能放过谢英光。
不过好在,就算没有玄衣卫,那马突发疯癫,造成伤亡勉强也说的通。
但只是到底不如原先的逼真,也不知道季回安会不会相信。
不过,在马车渐行渐远,京都越来越渺小的状态下,宋清妤撩起车帘,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空气。
心头的压抑与疲惫在不知不觉中消散,她感受到了从不曾得到的自由。
官道两旁,香樟树高耸,苍翠欲滴,枝叶密集,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浓郁的香气随着微风轻轻飘散。
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在官道上、马车上,留下一片片斑斓的光斑。
宋清妤伸出手,风带着树叶飘落在她的指尖。
那脉络分明的叶子,薄薄一片。
宋清妤纤细的手指轻轻捻起,细心地调整其角度,轻轻将树叶放在唇间,吹出一阵清脆的音符。
从车厢里,弥漫开来。
曲调并不复杂,却带着一股独特的韵味,悠扬婉转。
清新的音符在她指尖与唇间跳跃,如同鸟儿在枝头歌唱,轻柔又清澈。
带着无比的欢快之意。
一曲结束后,拨云碧桃二姝皆意犹未尽。
“小姐,吹得可真好听。”拨云发自内心地赞叹。
宋清妤弯了弯唇角,靠在软垫上,把玩着树叶。
转头看向一侧暗格中,露出一卷画轴来。
拨云赶紧拿出来,欲重新将其卷好。
歉意道:“小姐,来的匆忙,这画差点就漏带了。”
这幅画是那日宋清妤从桃源居中离开时,特意嘱咐碧桃带上的。
她接过画卷,轻轻展开。
粉色的轻纱罗裳在风中飘扬,微风吹起落下的桃花花瓣,翩翩飞舞。
郎君长身玉立,推着秋千。
宋清妤好似从画中听到了那银铃般的笑声。
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再度见到这幅两人合力的画作,就起了要带走的念头。
许是总要为这段感情留下点纪念吧。
而那边厢,季回安接到暗卫递来的消息,手中的玉管狼毫笔‘吧嗒’掉落,摔成了两截。
“备马!”
金禄抬头,只瞧见了门角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