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
咸阳宫。
隅中时分。
扶苏正在专心地批阅奏折。
门外一个小不点儿,一会儿探出个小脑袋朝里面看看,一会儿又悄悄躲起来,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不多时,刚从外面办事回来的小夏子走到这个小不点跟前,轻声问道:
“公主,您怎么不去太学府上学?躲在这里干什么?”
嬴茜瑶眼睛骨碌一转,央求道,“小夏子,我想进去找父皇。你带我进去,好不好?”
小夏子一本正经地说道:“公主,请恕奴才多嘴,陛下最烦他批阅奏折的时候,有人去打扰他!”
嬴茜瑶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小夏子,“小夏子,谁都不可以吗?”
“是的,公主,谁都不可以!”
“我是父皇最爱的小公主!也不行吗?”
“回公主,奴才没必要去诓骗您!真的不可以!”
嬴茜瑶听了小夏子的话,灵机一动,就在外面奶声奶气地喊起来:
“父皇,父皇,我是茜瑶!我是茜瑶!”
正在专心致志地批阅奏折的扶苏,整个人都沉浸在了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世界里。
突然,一阵急切而又响亮的呼喊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他先是微微一怔,仿佛从一场深沉的思绪之梦中被猛地拽回现实一般,随后才有些恍惚地缓缓抬起头来。
扶苏那双深邃而睿智的眼眸,带着一丝迷茫和疑惑,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门外一个胖乎乎,肉嘟嘟,眼睛大而有神,服饰华丽,金冠金甲,镶着无数珠宝,显得十分华贵的小女孩。
她的衣服是用一条绸带系着,长长的裙裾拖到了地上。
她的头上是用黄金装饰的花冠,上面镶嵌着许多珍珠。
这个小女孩,此刻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是嬴茜瑶还有谁?
扶苏快步走出咸阳宫大殿,来到门口。
嬴茜瑶看到父皇出来,连忙急切地问道:
“父皇,父皇,皇爷爷到底去了哪里?”
扶苏板着脸,故作生气地说道:“茜瑶,你和你哥哥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他来找父皇问东问西,就是你来找父皇!”
嬴茜瑶一把抱住扶苏,目不转睛地看着扶苏,调皮地对他说道,“父皇,既然我都来了,你就告诉我嘛?好不好?好不好嘛?”
嬴政一板一眼地说道,“这是一个秘密。”
“父皇,父皇,那你就把这个秘密告诉儿臣好不好?好不好嘛?”
“既然是秘密,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呢?”
嬴茜瑶奶声奶气地说道,“父皇,我可不是别人哦,我是你的小公主啊!”
“茜瑶,你是父皇的小公主,这确实是没错,可是,你是个小喇叭,如果父皇告诉了你,就等于告诉了全天下!”扶苏说完,就径自回到龙椅上,埋头继续批阅起奏折来。
嬴茜瑶连忙跑过去,拉住扶苏正在批阅奏折的那只手,奶声奶气地撒娇道:
“父皇,儿臣求求你啦,你就告诉儿臣好不好?好不好嘛?”
扶苏板着脸,又继续说道,“这是秘密!父皇是绝对不会告诉你的!”
嬴茜瑶看着扶苏,信誓旦旦地说道,“父皇,就算儿臣求你啦!父皇,求求你啦,你就告诉儿臣好不好?儿臣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哥哥。”
扶苏淡淡一笑,随即就吐出来一句话:“呵,你个小喇叭,父皇可不信你呐!”
嬴茜瑶撅着嘴巴,不服气地大声嘟囔起来:“哼,父皇你偏心!”
扶苏随口说道,“父皇怎么就偏心啦?”
只见嬴茜瑶那张粉嫩的小脸此刻涨得通红,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圆溜溜的,里面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小嘴也高高地撅起。
她聪明的小脑袋瓜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她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说了出来:
“哼,父皇!你竟然还敢说自己没有偏心?就在前几天,哥哥来到咸阳宫里向你询问有关皇爷爷的事情时,你毫不犹豫地就把皇爷爷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可是你为什么不给我说?”
扶苏语气有些不悦,“茜瑶,快别闹了,父皇还要批阅奏折呢!你瞧这些堆积如山的奏折,你再耽误只怕父皇晚上睡觉前都批阅不完呢!”
“父皇,那哥哥问你怎么有空和他说?我问你的时候,你却对我爱搭不理的,什么都不肯和我说!哼,父皇,你这分明就是偏心!”
说到最后,嬴茜瑶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竟然带着浓浓的委屈和质问。
“是啊,朕为什么不告诉她?”
扶苏静静地听着嬴茜瑶刚才说得那些话,不由得就伤感起来,思绪也渐渐飘向了远方,眼睛也逐渐湿润起来……
扶苏清楚地记得那是公元前 215年的事情,距今已经六年了。
那一年,父皇突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了时年只有 22 岁的皇太子扶苏。
自此,扶苏登上了皇位,成为了大秦帝国的有史以来的第二位皇帝。
虽然扶苏年纪轻轻就拥有了无上的权力和荣耀,
在秦国成功地兼并六国、实现大一统之后,历经长达六年多的休养生息,在此期间,全国上下都沉浸在一种相对平和与安宁的氛围之中。
扶苏开始亲自主持朝政,他就展现出了非凡的领导才能和治国策略。
扶苏深知国家初定,百废待兴,因此他大力推行一系列的改革措施。
他注重农业生产,鼓励农民开垦荒地、改进耕作技术,并减轻赋税负担,使得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粮仓充盈。
同时他又积极发展商业贸易,降低商税,促进各地物资流通,繁荣市场,从而增加了国家财政收入。
在人才选拔放方面,扶苏广纳贤才,任人唯贤,不论出身贵贱,只要有真才实学便能得到重用。
他还加强中央集权,整顿吏治,严厉打击贪污腐败现象,使得官场风气焕然一新。
此外,他重视法律制度的完善,强调以法治国,但又秉持着宽严相济的原则,避免严刑峻法给民众带来过重的压力。
在文化教育领域,扶苏提倡儒家思想,兴办学校,培养人才。
他鼓励学者着书立说,推动学术交流与创新,使得秦国的文化事业蓬勃发展。
正是由于扶苏的这些励精图治之举,秦国得以迅速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并逐步走上了政治稳定、经济繁荣的强国之路。
周边各国对强大起来的秦国无不敬畏有加,纷纷派遣使节前来修好通贡。
转眼间,六年时间就过去了,扶苏对他母后的下落依旧毫无头绪。
母后就像是从人间彻底蒸发了一样,从此杳无音信。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包括他的父皇。扶苏始终想不明白,母后那么爱他们,怎么会不辞而别呢?而且消失的无影无踪,任谁也找不到他。
扶苏曾无数次地派人四处寻找他母后的踪迹,但每次都是满心欢喜去找,满脸失望而归。
他和父皇猜测母后可能回到了现代,他们曾试图通过各种方式联系母后,可母后的电话始终却无法接通。
曾经温馨快乐的一家人,从此就失去了联系。
父皇得知此事之后,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与活力,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从此一蹶不振。
他终日将自己封闭起来,沉浸在那无尽的痛苦与深深的自责当中无法自拔。
每日清晨醒来,父皇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取来烈酒,然后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去,直至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为止。
就这样日复一日,原本那个意气风发、威严庄重的父皇逐渐消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整天浑浑噩噩、颓废不堪的男人。
如今的父皇,明明才不过四十多岁的年纪,但看上去却犹如六十岁的老年人般苍老憔悴。
他曾经乌黑亮丽的头发不知何时已悄悄染上了一层银霜,那一根根白发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他内心所承受的巨大伤痛。
茜瑶娇声娇气道:“父皇,父皇,你在想什么呀?为什么半天都不说话?”
扶苏微微一怔,原本沉浸在对他母后思念中的扶苏,就如同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中一般,思绪猛地被拉回到现实之中。
他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目光缓缓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轻声问道:
“茜瑶,是你在说话吗?”
扶苏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不确定和期待,生怕这是自己因为过度思念而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