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转,一下到了晌午。
宁竹鸣和林以正一前一后走入云中院,李德忙迎了上来,“公子,您今儿怎么回府了?可曾用过午膳?”
宁竹鸣淡淡道,“不曾,你去准备下,送去书房,我和林兄在那用膳。”
李德垂首应道,“是,公子。”
眼底闪着好奇,公子往常上值期间的午膳几乎都是在丰乐楼用的。
宁竹鸣眸光往偏房望去,略扬了扬唇,“云容如何?可醒了?”
李德一目了然,笑着回道,“公子,云容房间的门还关着,小的估计她还未起来。”
宁竹鸣点了点头,温言道,“嗯,勿要去扰她,让她多睡会。不过提前让厨房准备些她爱吃的菜。”
接着又递给李德一个瓷瓶,“这是修颜膏,等她醒了你再给她,让她涂抹在伤口。”
李德接过,“是,公子。那小的先下去给你们备饭菜。”
林以正拦住他,“帮我准备一份蟹粉狮子头。上次宴会没吃到,我这心里头可惦记着呢。”
“是,林太医。”
李德话罢抱拳离开。
林以正侧首冲宁竹鸣挤了挤眼,
“难怪你小子要诓我这费尽心血制成的修颜膏,竟是给云容的?”
宁竹鸣理所当然道,“不然呢?”
说完,转身朝书房走去。
“行行行,看在你今儿请为兄吃饭的份上就不和你计较。”
林以正跟上,凑近揶揄道,
“就这么喜欢那丫头?”
宁竹鸣应得认真又坚定,“嗯。”
推开林以正凑过来的脸,“你这等肤浅之人不会明白。”
林以正撇撇嘴,指了指自己,脸上挂起问号。
宁竹鸣睨他,“你看上柳沐瑶就足以证明你肤浅。”
“沐瑶她天性单纯,率真可爱,招人喜欢。”
“我看她是愚蠢无知,娇蛮任性,十分讨厌。”
“宁竹鸣,还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
林以正用眼刀剜他,话锋转到云容身上,
“为兄倒觉得云容她信口胡诌,行事乖张,十足胆肥。”
顿了顿,挑起眉,“你知不知道云容昨儿在柳太师面前都是怎么说的?”
宁竹鸣狐疑的目光瞧过来。
林以正学着云容的口气,声情并茂地演绎了一遍。
宁竹鸣听完轻声笑了起来,一副纵容之色,
“这倒符合她的本性。我昨儿还在想她如何说服那个老顽固,倒没想到她竟直接开怼。”
话落,他负手抬步走入书房。
后头的林以正跟着入内,叹道,
“你呀,真中了那丫头的毒了。往后你们若是在一起,怕是要夫纲不振。”
“甘之如饴。”
宁竹鸣目光温柔,略一沉吟,语调微微有些失落,
“只是,我不知道她何时能接受我?”
林以正挑眉,“怎么?为兄给你的一百零八式和九十九招没用?”
宁竹鸣泡了一壶茶,替自己斟了一杯,又倒了一杯给他,推盏到他面前,
“这几日忙,还没时间看。你若觉得哪些招式有用,不妨和我说说。”
林以正小酌一口茶,目光上下打量宁竹鸣片刻,咳了一声压低声音道,
“这个么,我倒有一招。云容既是你的贴身丫鬟,你就该让她留在你房中伺候你日常起居,届时你可以考虑以男色诱之。还有……”
宁竹鸣打断他的话,轻讽,“还有激将法?”
林以正低头喝茶,未注意到他的神色,欣慰道,“不错,你都会触类旁通了。”
宁竹鸣眉眼沉了沉。
这些竟和汪祺所说差不多。
林以正见他沉默,猜到几分,“怎么?你不喜用这些手段?”
宁竹鸣默默点头,
“君子知礼,当以诚相待,所言所行皆需循乎礼仪,无越轨之举。”
林以正道,“那我且问你,昨日云容替你上药时你是何感觉?”
宁竹鸣抿了抿唇,脸色微红。
林以正见他如此,勾起唇角说道,
“若我所料不差,你很受用,或许你还希望更近一步。
“你再仔细想想,你和云容之间不管是有意或是无意,当真是清清白白,无半点逾矩?”
宁竹鸣唇线僵了僵,无言以对:“……”
毕竟昨夜在天仙楼用膳时他还惹恼了云容。
恰在此时,李德带着小厮将菜肴一一摆上。
林以正指向一道清蒸鱼,
“这男追女,如同烹饪食物,你的诚意犹如这新鲜的食材自是根本。
“那手段便如这调味之盐,若少或无则寡淡无味,过量则咸口难下咽,唯有适量才味道鲜美,食之难以忘怀。
“所以,适当用之并无不妥。你呀,自己衡量吧。”
他夹了一块鱼肉,咀嚼一番,点点头道,“咸度合适,好吃。”
宁竹鸣若有所思地垂了眸,举筷夹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吞了下去。
这道鱼还不错。
吃饱喝足后,林以正顺了几包茶叶心满意足地离去。
宁竹鸣来到书案前坐下,执起狼毫笔,模仿着写下“泉”字。
这个先生究竟是谁?
为何绑架案中,原先只想掳云容,后面改主意搭上柳沐瑶和萧琳琅,而后还想彻底污了她们的名节?
莫非是与柳家和萧家有仇?
窗户有细微响动。
宁竹鸣转头看去,打了个手势。
一身青色劲装的身影从窗口跃入,是飞霜。
“启禀公子,那人果然有古怪,他并不是普通的随从,连王晋新都对他甚为恭敬,称他为先生。”
宁竹鸣拧眉,“先生?”
飞霜垂首道,“是,公子。奴婢亲耳听到。”
宁竹鸣圈起“泉”字,眼眸半垂,“还有呢?”
“王晋新下值后和他进了书房,书房四周有护卫把守,奴婢未听到他们谈话内容,所以不知他们具体密谋了什么。不过,从书房出来的变成了王晋新和一个银面男子,未见那个随从。”
宁竹鸣下结论,“所以那个随从就是银面男子,也就是先生?”
飞霜道,“奴婢也这么认为。奴婢守到凌晨,一个异域男子鬼鬼祟祟来到王府,银面男子便和他匆忙离开了,他们去的地方是百花楼。奴婢就赶紧回来禀告公子,听李德说公子去对付刺客,解救云容姑娘去了。”
宁竹鸣嗯了一声。
如此看来,昨夜能成事怕是很大程度因为那先生不在。
宁竹鸣淡声道,“你先下去休息。剩下的事本公子会安排人处理。”
飞霜称是离开。
宁竹鸣喊了李德进来,吩咐他去一趟大理寺将飞霜探查到的事告知汪祺。
随即,又冷然对李德道,
“通知各掌柜,从现在起,全面打压许氏掌管的店铺田庄,直至全部收购到本公子名下。
“她既然说这是母亲苦心孤诣布下的局,那本公子就如了她的意。
“她说得很对,本公子是该拿回原本属于母亲的东西。”
李德拱手,“是,小的马上下去安排。”
宁竹鸣在“泉”字上打了个叉,算算时间西夷的使臣这两日便能入京了,一切也该尘埃落定了。
此时,银面男子正在百花楼大发雷霆,
“蠢货,都已经反复强调了不要轻举妄动,为何就是不听?
“现在好了,不仅折损百花楼的死士,连墓园的那些人也都覆没,主子原先的计划怕是要彻底泡汤了。”
银面男子满目猩红,拳头重重砸在桌上,又愤怒大骂几声。
旁边的异域男子偷瞧他一眼,低声道,
“先生,曼莎也是因为上次在墓园未能除掉宁竹鸣耿耿于怀,她本意是想给先生一个惊喜,哪知竟中了他们的圈套。
“先生,那现在怎么办?我是担心如果曼莎被生擒,严刑逼供下,要是透露些什么该如何?”
“这个倒不必担心,她所知也只是皮毛,动不了根本。只要我们死不承认,容庚也拿我们没辙。”
银面男子眼神阴鸷,
“只是,为今之计,就只能等主子入京后,我们再做筹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