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知府毕竟护驾有功,此次杜丞相的倒台,杜党其他人被罢官之后会被追责,停俸、流放的也不在少数,而潘知府还能领一半的俸禄,已经算是皇恩浩荡。
对于常巧之提议的开学堂一事,潘知府有些心动,毕竟罢官与致仕还不太一样,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就怕亲戚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
“也好,我且写封信回去,”潘知府身为一方大员,政治敏度挺高,他估计此次党争,与太子上位有关。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子率军平定了关贼和宁王之乱,声威一时无两,说不定皇上已存了退位的心思,有意让太子提前接手政权,安提自己的班底上马。
待政权平稳过渡后,潘知府说不定还会起复重用,如今倒不如静下心来潜修,索性浑水远一些。
裘大哥抚掌大赞,“潘兄此举甚妙,若是能教导出几位举人、进士出来,日后多出几条臂膀,于仕途也有裨益呢。”
可不是嘛,进士虽然拜座师,但感情哪里有从小培养的师生关系强呢。
“那行,我先试一试,若是其中或有一、二颗读书种子,说不定山窝窝里也能飞出只金凤凰呢。”
潘知府也见过不少辞官归隐的士绅,兴办书院后,名望反倒比做官时更好,文人嘛,虽然也爱财,但更看重名声,若是能名留青史就更好了。
双方一拍即合,潘知府在城里盘桓了两日,与佐贰官做了交接,便带着老仆跟着常巧之来到青川村。
杨里正听闻知府大人前来,吓得屁滚尿流地赶来迎接,如今的青川村果真是藏龙卧虎,以前他在村里耀武扬威横着走,现在随随便便拎出来一个人就是官身,他跟在人屁股后面当跑腿都嫌不够格。
“见过潘大人!”
潘知府笑道:“里正勿需多礼,敝人已非官身,此次长住贵村,乃是为了着书讲学、教化村民,日后在此还需多多仰仗各位。”
“大人客气了,但有差遣,只管唤小老儿便是。”
杨里正心里甚为得意,瞧瞧人家不愧是府尊大人,说话就是客气,不像某某人似的,动不动就拍门、揪领子。
常巧之见杨里正偷偷瞄着自己,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里正叔啊,我不在村里的这些日子,你那些侄子们有没有好好学习织布啊?”
杨里正谄媚道:“县主放心吧,如今他们已经会提花了,最近还织出了锦缎,看着流光溢彩的,华丽得很呐。”
“不错嘛,你得督促他们好好干,可不能懈怠了。”
“县主说得是,小人就指望着他们能学有所成,以后也好娶妻生子呢。”
随后一行人来到学堂参观,此时沈夫子正在认真授课。
潘知府叹道:“世人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男女除了体力有别外,在思想上并无不同,且养儿育女本需要大智慧,女子更要才德兼备才是。”
常巧之赞道:“潘大人果真开明,只可惜女子不能举业,否则说不定还当真能出几位女状元呢。”
潘知府在宅院里四下走了走,指着沈夫子对面的屋子道:“就安排在这吧,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这里雅致极了。”
“行,大家能在一起读书,相互促进……”常巧之正说着呢,便见潘知府的眼睛总是来回瞟,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好家伙,什么竹不竹的,原来是食色性也的家伙,那眼睛恨不得粘在沈夫子身上。
“咳咳~”常巧之体贴地问道:“大人既然在此讲学,何不如把夫人也接过来?”
潘知府收回视线,“拙荆前几年便因病故去,如今我身边只有一位老仆侍候起居,反正无牵无挂的倒也自在。”
“哦……哦,还请节哀,”常巧之有些尴尬,“本村虽然闭塞,但风景尚佳,观之令人忘忧。”
此后,潘知府便在村里安顿下来,同时他的身份也不仅仅只局限于夫子,但凡邻里之间有什么纠纷,大伙都会上门来求他主持公道。
就当常巧之以为自己可以顺利进入养老模式,却不想学堂被人围得严严实实。
这日清晨,常巧之还没睡醒呢,便听见院外传来嘈杂声,她随意拢了拢头发,小心地从门缝往外窥视,却见院外面站着不少穿着长衫的文人、短打的村民,其中还有不少孩子。
常巧之从旁边挪来一架梯子登上院墙,高声喊道:“各位是哪里人,无缘无故为何堵我家大门?”
“清河县主!”有文人反应过来,深施一礼,“我等听闻潘大人在此讲学,特来相投。”
常巧之看他们的衣着便知都是学子,说不定已经考中了秀才,“你们弄错了,我们这里村中义学,不对外招生呢。”
“县主,这就不对了,潘大人可是进士出身,却只教授村童蒙学,岂不是埋没了大才,何不广招门生,既为我等解惑,又能收些束修,以解生计之困?”
常巧之一拍大腿,心道:“这家话说得对啊,看他们都颇有家资的模样,想必舍得在举业花钱。”
她又看向短打的村民道:“你们眼生的很,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等是附近乡镇的村民,听说这里有好夫子,特意带孩子过来进学的。”
这年头做什么有比搞教育来钱更快的吗?可怜天下父母心,有多少人为了托举下一代,情愿自己吃糠咽菜,也要送孩子参加科举。
不说别人,单就村里的周寡妇,她就敢拿出几乎全部身家送石头入私塾,其目的是希望孩子不要像祖辈一样,一辈子都在土里刨食吃。
对于大多数有钱中产来说,考取功名是他们唯一的上升途径,自然舍得花大量银子送孩子进学。
有钱不赚王八蛋!“你们等下,我问问两位先生再说!”常巧之赶紧下了梯子,去叫两位夫子,三人短暂地开了一个碰头会。
常巧之兴奋道:“要想咱们的学堂开得长久,不能总靠着我来输血,还是要尽量自我维持、发展,若是能吸引到外资,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汉城地界说最好的书院。”
沈夫子笑笑,看向潘知府,“若是为了举业,自然交由潘先生定夺。”
潘知府摸了摸胡子,“有学生自然是好,反正一只羊是赶,一群羊也是赶,收就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