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不敢装了，趴在地上把双手举的老高，思索着活命的方法。
魏老以前跟我说过，四川道上混的，大多都有袍哥背景，哪个小弟跟哪个大哥，一辈辈的传承。
这些人是最懂规矩的一帮人，如果是野路子不一定了。那些人不按常理出牌、毫无章法可循，说不定一句话不对头就直接把我崩了。
因为这人没有第一时间杀我，大概率是有传承的行内人，所以我想赌一把。
要是说行内的话，他听不懂那可就完犊子了。
于是我尝试用那半吊子行内黑话，对铁筷子抱拳行了一礼道：“山北烧火山南藏，金珠宝玉做干粮。愿结同心不结梁，今日受难扒了蝉服，分文不取，能否请老先生吃一杯讲茶。”
这话是说，我也是倒斗的同行，我是北边支锅的，你是南边夹喇嘛的。遇见了能不能交个朋友，不结梁子不结仇。现在我受了难，对你服了，就跟刚蜕皮的蝉一样没什么威胁。
吃讲茶在四川袍哥会里切口是谈判，这里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有什么误会咱俩谈一谈看能不能解开。
铁筷子拿枪指着我，沉默许久，厉声说道：“滚将起来，老河还是空子，烧哪里的香，递个门槛。”
我看他会对切口，心中顿时舒了一口气。
俗话说的好“光头的进庙，带冠的念道。”这切口一对，内行人碰见内行人，绝对不会下死手。
老河就是内行，空子就是外行。
烧哪的香是说你混哪的？递门槛是自报家门，跟东北黑话甩个蔓差不多。
他这怕我是帽子，同样拿黑话找我盘道儿。
我心下大喜，还好能听懂，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还没说话就看底下那个胖子和敏娃子好像被我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了几步。
那铁筷子定神举枪就要射，我特么直接又跪了。
黑洞洞的枪口离我的头不到一米，感觉和被刀指着完全不一样！
心跳加速，血压升高，皮肤发冷跟针扎似的，没被枪指着的人是无根本法体会这种感觉的。
要不要这么吓人，太刺激了。
“大哥别开枪！”
我当时估计都喊出破音了。
哆嗦的说道：“大姓对枰，小名顺子，半瓶水，吃的老奶，走的是四九城的道。”
意思是我就是个刚入行的新人，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那种，人是本地人。师父是京城的。
他听我跟脚与京城有关系，把枪垂下来又问了：“齐顺？四九城哪一门。”
对枰也叫对弈，就是下棋的意思。我总不能告诉他，我不姓齐而姓弈，误会了更好。
毕竟这玩意都是谐音梗，理解错了也不怪你。姓胡的还叫甩干锅蔓，意思是锅糊了，这特么谁想得到。
赶紧点点头说：“对，和平门。”
······
那时候盗墓贼去京城出黑货，主要有这么几个地方。
一个就是众所周知的潘家园，一个是磁器口，一个是琉璃厂，另外一个是报国寺。
这几个地方侧重点各有不同，潘家园主营杂项，书画壁画，玉器琉璃、玛瑙水晶、铜货金银、佛像石雕，木器手串，老家具等等，是什么都有。
别看潘家园现在名气大的很，这地方是92年才建成的，现在02年，也不过是十年。
老早以前叫潘家窑，就是个城外的烧砖烧瓦的破窑洞罢了。
困难时期，满清遗老遗少们出城在这附近的破窑洞里用古董换粮食。
再后来名气传出去了，才有潘家园旧货市场。比其他两处，底蕴还是少了很多。
可成也名字，败也名气。潘家园就是因为名气太大，导致这地方各路牛鬼蛇神云集，假货也多，黑货也多，骗子更多。
说多了都是泪，我和苗陌在这儿被上了好几课。
由于文管所的和帽子都盯得很死，没有实打实的硬关系，没有正确的来路。想出黑货，怕是一不留神就撂跤。
所以真正的行货都是分批分类卖在其他三个地方，转一手或者转几手，再放潘家园卖，那就是来路正当的好货。
磁器口听名字就知道，主营瓷器，陶器。青瓷白瓷三彩瓷，哥官汝钧定，景泰蓝等，特别是一般人搞不到的大型瓷器，例如青花大缸，粉彩大花瓶之类的。
琉璃厂，主要是琉璃器，比如什么琉璃瓦顶，琉璃飞檐，琉璃镇墓兽，琉璃魂瓶等等。除了这些琉璃器，还有书画，古书古籍，文房四宝，印章茶壶，牙雕唐卡。
本来书画，文房四宝，古书古籍这些东西，都是在北边雍和宫附近的贡院一条街卖，后来除四旧的时候把摊子全砸了，这才搬到这里的。
报国寺主要是铜钱古币、邮票、青铜货，金银饰品，兵器铠甲还有高古玉，玉器首饰摆件等等。
潘家园在左安门外，磁器口在崇文门外，琉璃厂在和平门，报国寺在广安门。
所以道上说去京城出货卖货，随便一问你是走哪个门，一般就知道你手里有什么了。这群敢收黑货的能量很大，很有钱，跟各地盗墓贼和走街串巷收文物的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联系，就意味着要杀我这个人，可能会很麻烦。
······
等把我从莲台上弄下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铁筷子别看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手好的令人嫉妒。五米高的莲花台，人家一翻身就跳下去了，落地还站的稳稳当当。
我则磨磨唧唧的双手挂在沿上，看着脚下两层楼那么高根本不敢放手。还是铁筷子威胁说再不下来就一枪把我崩了，吊在这当看门鬼我才放手。
矮胖子把揉着屁股墩的我扶了起来，指了指我身上嘿嘿笑道：“顺娃儿，穿的日龙垮裤，宝气得很。你从哪进来的，脑壳都出血咯。”
我看了看身上，一身黑色的保暖运动服上面全是灰，想来头上也差不多。摸着额头上凝固的血茬子，估计脸上也是鼻青脸肿跟鬼似的，怪不得刚才把他们吓一跳。
抬头向上看去，我才看到佛堂全貌。
整个佛洞的天空像似一个倒扣的碗一样，用厚重的青砖砌成，巨大的佛像虽然无头，身躯也至少有五层楼那么高，身材高大匀称，衣带清晰。浑身铁铸，原本佛身上的颜色全都褪色了，显得灰扑扑的。漏出底下的漆黑铁胎，整体虽然铁锈斑斑，却难隐工艺奇巧之美。
大佛盘膝而坐，两手放在丹田叠在一起，大拇指相连中间做着禅定手印。胸口当中刻着一个卐字，我盯着看了几眼就有种扑面而来而来的压迫感。
大佛之下须弥莲花宝座高五六米，每一片莲花瓣都有一米多。整体呈圆形，直径绝对不少于五十米。
宝座上面刻着十八罗汉，这些罗汉像并没有佛家那种慈眉善目的样子，而是纷纷怒目圆睁凶神恶煞，一双双眼睛极为出神，我眼神扫过去，他们好像也在看着我。
除此之外，罗汉像下有一段锈迹稍微清晰的地方刻着：“复有他方国土，及娑婆世界，诸大鬼王。所谓：恶目鬼王、啖血鬼王、啖精气鬼王、啖胎卵鬼王、行病鬼王、摄毒鬼王、慈心鬼王、福利鬼王、大爱敬鬼王，如是等鬼王，皆来集会。尔时释迦牟尼佛、告文殊师利法王···
后面的由于锈迹斑斑，大多数字已经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