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那场雨一直淅淅沥沥地下着,空气潮湿溽热,长时间灰蒙蒙的阴晦天气让人心情极为阴郁。
自从上次英粟儿被凌维的女魔头同学送回学家,以后凌维再没有出现过。
英粟儿心情差到了极点,直感觉心里好烦好烦,再也不想去做任何事,就想好好大哭一场。
从转到文科班至期末考,近三个月来,英粟儿几乎是教室,宿舍,食堂三点一线。
每天中午去画室一个半小时。
日子过得紧张而单调。
终于放暑假了,突然就像被按了暂停键。英粟儿这个一刻不停运转的机器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里了凌维,然后她的心被啃噬般疼痛紧紧擒住。心酸泪水就滑下来。
骤然间,她有种要垮了的感觉。
凌维,凌维,他人呢?像人间蒸发。
英粟儿回到家中,没有人,就她一个,依然是没人气的感觉。
窗外的黑王子孤零零地放在那,就像好久没人光顾一般,被遗忘在一个被人忽略的角落。
英粟儿把黑王子从窗外拿进来看看,夏季,肉肉植物进入休眠期,不再生长,褪色的感觉,没有生机的感觉。
英粟儿将它放回窗外,不需要浇水,不需要管。
有一段时间了,它没人呵护,被遗忘。
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凌维的蓝白相间滑雪衫静静的挂在里面。
她从一叠衣服下面掏出一叠信,凌维曾经写给她的信。
她站在衣柜门前,打开凌维写个给她的第一封信:
粟儿!
等你长大,我一定带你去一次乡下。
凌维
1994年2月20日
可是可是,终还是没等到她长大。
英粟儿的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女孩又翻到他最后的一封信,从信封中抽出那页信纸,摊开,狂野的字迹:
做我凌维的女友,最好给我安分点,小心我收拾你!
你就那么喜欢和别的男生胡闹吗?
星期五下午放学,在学校门口等着我!
男朋友:凌维
1994年3越29日
可是,三个月了,他像人间蒸发,他真的不要她了,他不管她了。
英粟儿已哭成个泪人。
原来,她根本不可能忘了他,她好想他……
一学期学习结束,感觉身心过度透支,暑假初期,即将升为高三的学生只有半个月休假时间。
八月初就得回校上课。
算是给这些学生喘口气吧。
英粟儿想稍微放松一下。
那是一个非常寂寞的周末下午,天气阴霾灰暗而闷躁。
英粟儿没有过多思维,拧起冰鞋出了门,好久没留冰了。
溜冰场上的人不少,这里的热闹气氛让英粟儿稍稍有了点生机。
冰场边,英粟儿弯腰绑鞋带。
一个身影靠近她,蹲下,默默地帮她绑鞋带,那是凌维的手。细长干净的手指。
英粟儿站了起来,低头一言不发。
她一直看着凌维默默地蹲着,帮她绑完左脚的冰鞋,又绑右脚的。
终于,她的泪珠掉了下去,砸在凌维的手背上。
凌维抬脸看住了她,他慢慢站了起来:“哭什么,没出息,这里人多,丢不起这个脸。”
她开始强烈地抽泣,双肩不住耸动,控制不下来。
他看着她努力抑制着,无声的抽泣,哭得梨花带雨。
他将她轻轻揽进怀抱,轻轻抚着她的背,心口一阵阵发痛。
“我……我,好难过……”英粟儿的头离开男孩的胸,抬起来,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脸,可可怜巴巴。
凌维的脸在她面前,在她的泪眼中模糊不清。
“粟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凌维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低哑着嗓子晦涩地说着。
英粟儿哭着一个劲摇头,喉头完全被堵住一个字说不出来。
凌维抱着她,静静等她哭够。
“好了好了。”凌维轻轻笑笑,拍拍英粟儿的头,然后双手握着她双肩,轻轻地想推开她:“我看看,是不是哭丑了。”
“嗯。”她闷闷地应了声。双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脸贴着他胸膛不肯离开。
他大手轻轻卡在她脖颈上,逗她。“我是不是得离你远一点,要不你又飞来一掌,别人不知还以为我耍流氓欺负你呢,我可不想招人打。”
“你就是个流氓。”她鼻子堵塞着,说话瓮声瓮气。
“那你想我了吗?” 他附在她耳畔低语。
“不……”英粟儿心一酸,低下头越发不争气地簌簌泪下。
“不想我还哭?暧,我这么喜欢你,你没理由不想我啊。”
“你喜欢我,那么长时间?……”
“我知道你在好好学习。”
“哥哥。”英粟儿软软地唤了一声,更深地埋进他怀中。
凌维一下将英粟儿紧紧抱住,脸贴着她的脸热热摩擦着:“粟儿,再不要离开我了,好吗?别让我难受。”
“嗯。”英粟儿紧紧搂住凌维的腰在他怀中,点着头,泪水滑落得一塌糊涂。
英粟儿感觉到凌维滚烫的胸怀,还有她熟悉的淡淡烟草味和他少年特有的味道。
英粟儿第一次带着渴望的激情,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贴着凌维的。
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其实很想他思念他需要他,她心潮起伏地有些为他发狂。
凌维在粟儿额头上重重地印了个湿漉漉的吻:“走了——”便牵着英粟儿柔软的小手向溜冰场中滑去。
他们轻松快活优美地双双飞翔着,扬起一阵微风拂在脸上,未干的泪水凉丝丝的。
乌云卷来。
凌维说:“要下雨了,我们回去。”
他将英粟儿带到溜冰场边上,帮她解鞋带。
甩了沉重的冰鞋,粟儿感觉身子轻得可以飞起来。
天空开始暗了下来,乌云铅一样越压越低,天边却是异常的白亮,有闪电在远处摇曳。
凌维环着英粟儿跑回了家。
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他们才进家门外面就开始狂风四起,大雨呼啸而来。
凌维拉着英粟儿,他坐在单人沙发上,让英粟儿坐在他腿上。
他们静静地听外面的风声雷声雨点敲打声,透过玻璃窗英粟儿看着外面,雨烟朦朦的景致。
恍惚中凌维的手从后面拢了上来,围住粟儿的身子,粟儿微微悸动了一下,往后靠进凌维的怀里,闭上了双眼。
……
暴雨倾覆着一切,敲击着玻璃窗,淡蓝色窗帘在空中飞扬着,好像要向他们卷来,却又总够不着似的。
窗外远处,那棵大树在狂风暴雨中无助地摇摆着。
轰隆一阵炸雷响起,震得凌维英粟儿立马分开了。
英粟儿一下坐起身子,她微微离开凌维的怀抱,幽幽地说:“我该回家了。”
凌维打横抱着英粟儿站起来,再将她放进沙发,刮了一下她鼻子:“雨停了我就送你回家,听话,好吗?”
“嗯。”英粟儿乖巧地点点头。
他直起身走到饮水机,接了杯温热水,走过来递给英粟儿,然后在另一只沙发上坐下在茶几上拿起一包烟抖出一支香烟点上。
英粟儿低着头,小口地喝水。
“暑假不画画吗?”凌维深深吸了口烟,吐了个烟圈,开口问。
英粟儿看着他吐出来的烟圈,浓浓的白色的,圆圆的斜斜坠落下去,碰在地上,散开,淡淡烟雾徐徐袅娜弥漫开:
“亦老师说,我的专业没问题,假期还是以学文化为主,高三再加强美术学习。”
“假期还在学校住吗?”
“想住在学校,不喜欢待家里。”
“又被请家长了?”他转脸,脸上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
英粟儿不好意思地低头勾起嘴角:“你知道?”
“你的事我能不知道吗?”他将手中的烟竖起来,盯着烟头。
“那我被……”她差点脱口说出她被罚站在站台的事,但她及时打住。瞥了他一眼,脸腾地红起来,低下头。
他转眸看着英粟儿,见她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跳了跳,问:“站在那儿想什么?”
“谁想啦?”她被识破,尴尬地皱眉娇啧。
她什么都逃不过他,他像有读心术。
凌维站起身,打开书架中一个抽屉,拿出几样东西,坐下来。
是一把钥匙,他将钥匙套进一个钥匙扣圈,再将一个玻璃丝编织的蝴蝶套进钥匙扣。然后,递给英粟儿。
英粟儿接过来,只顾在手里转着那只玻璃丝手工编织蝴蝶看,蝴蝶用?色?色:“哪来的?”
“老柜子抽屉里看到的,应该是我妈年轻时编的吧。”
“嗯,我家也有,我妈编的,我小时候见过她编。”
“钥匙你拿着。”
“嗯?”英粟儿抬眸看着他。
“你来找我的时候方便自己开门进来。”
英粟儿抿唇笑了,低下头。
“怎么啦?”他伸手摸摸她下巴,“不要乱进里屋哦,我有起床气。”
“坏蛋。”英粟儿抬手轻轻打在他臂膀上。
她脸热热的覆着眸睫,嘴角的笑意收不回去,耳朵烫烫的。
“这几个月,有没有想我?”
英粟儿抿着唇不语。
“说呀,有没有?”他撩了撩她耳边碎发,手指在她脸颊划过。
英粟儿心头发酸:“不敢想,会……崩溃,害怕……痛。”
英粟儿不敢抬头,两颗大大的泪珠瞪在眼里,她不敢眨眼,一眨眼就泪珠就会掉下来。
凌维站起来,走到英粟儿面前,对着粟儿摊开双手,英粟儿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凌维的掌心中,凌维稍稍一用力,英粟儿就站了起来。
英粟儿心头热热的:“哥哥——”
粟儿抬起头,泪眼迷朦。
凌维心一阵绞痛,将她揽进怀中,内心狂野,他俯下头,脸颊贴着她额头。
他用手托起英粟儿的下巴,深深地贪婪地看着英粟儿的脸。
那白皙潮红秀丽的小脸、迷雾朦胧的美瞳、泪湿颤动的长长睫毛,红润欲滴的嘴唇。
他说:“粟儿,记住,这世上我最爱你,没有人能有我这样地爱你,你以后会知道的。”
她双臂搂住他脖子,踮着脚尖,黏贴在他颈窝里:“哥哥,不要不理我,我好难受。”
“不会,永远不会不理你,还记得我们拉勾吗?永远在一起。”
大雨来的猛,去得快,雨停风住,天空又亮了起来,一切被洗新,天很蓝,云也很白,绿叶更绿,空气里泛着泥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