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许在睡下,夏驰跑到隔壁屋,倚着墙,点燃一支烟。
邢浩气愤:“夏主任,医院里禁烟,况且陆院还病着呢!”
夏驰不仅不理会他说的,还对着陆斯衡吐烟圈:“我知道你想抽,但你吸着氧气容易发生爆燃,就抽口二手烟将就将就吧!”
赶不走他,邢浩连忙开窗通风,把自家老板面前的烟雾驱散。
夏驰仍是自顾自地抽:“刚才她说的听见了吧。”
虽然窗外的风吹散了不少烟味,但还是有些残余的顺着鼻腔与氧气管的缝隙钻进去,让陆斯衡既难受的想咳,又烟瘾难耐。
针对夏驰的问话,他不清不楚地“嗯”了声。
不管许在出于什么顾虑说出这样的话,但以目前刘陆两家风雨飘渺的形势,和他划清界限是最明智的选择。
虽然暂时找不到刘政屿杀害十六名少女的证据,但阮静怡案和谋杀夏驰未遂证据确凿,难免不让人揣测刘清麦与刘家有没有参与其中。
赵秘书来汇报,上面要对刘女士进行问责,与此同时几方势力对她疯狂围堵施压。
因此最坏的打算就是引咎辞职。
很快烟燃尽,夏驰克制住再抽一支的欲望。
他是脑外科医生,要对自己的手有绝对的掌控力,才能精准完成高难度手术。
最近为了许在被绑案,他抽了不少,长此以往下去,他又要变回原来那个厌世的黄毛小混混。
而这样的自己怎么配得上拉他处深渊的女孩。
转头看向陆斯衡,夏驰的表情温温淡淡,但说出来的话却有千斤重,沉沉压在陆斯衡的胸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留下他带来的一包烟扔在茶几上离开。
邢浩没听懂,嘴里不满地碎碎念:“夏主任说话怎么说一半,什么不客气了?他什么时候客气过?留下烟,您还能抽不成。”
说着就把香烟扫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邢浩不懂,但陆斯衡明白,夏驰有半句话没说——
【她,我接手了。】
A市深夜的风刺骨异常,唯有脑中的那点甜蜜回忆,能温暖他此刻心灰意冷的心脏。
眼前冰凉发颤的唇瓣贴上他的额头,软声细语的话留在耳畔,他的胸口像是被这一声迟来的剖白缠住,无法呼吸。
明明离惨烈的那日只过去七天,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不是得到才值得珍爱,而是珍爱才学会了沉默。
*
二个月后。
许承的手术终于再没阻碍,如期举行。
穿着手术服的许在站在第一主刀位,夏驰站在她的左手处。
西门川作为指导,双手夹在腋下站在许在身后。
这次手术没有上回全球直播的夸张,为了不给许在带来过大的精神负担,手术室内只配备了基本的医护人员。
夏驰向她确认:“准备好了吗?”
低头注视父亲安详的面容,曾经在夏日乡村田地里与父亲母亲玩做迷藏的场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在在,爸爸妈妈藏起来了咯,数到十,你来找我们。】
【1、2、3……9、10。】
时空交错,许在与小许在同时喊道:“我准备好了。”
我准备好了,爸爸。
妈妈已经找不到了,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
手术很复杂,要持续将近八小时,这是对人体力与脑力的极大挑战。
从未做过如此长时间手术的许在,在快五个小时的时候,显现出疲态,有些力不从心。
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从手术台上跌出,巡回护士失声叫道:“许医生!”
原本专注手术的夏驰也抬起了头,幸好站在许在身后的西门川用肩膀顶住了她。
满头虚汗的许在向众人抱歉:“对不起。”
西门女皇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在手术间在战场上,软弱是对生命的轻蔑。
“要是道歉有用,天底下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
夏驰没有停下手来宽慰她,而是对巡回护士冷静吩咐道:“开瓶10%的葡萄糖水给她。”
父亲曾说过。
【一个好的医生不是他的医术有多高超,而是他在艰苦的环境中能坚持多久。】
握紧手术刀,冰冷透亮的金属面映着一个人影。
二楼观察室内,西装革履身姿挺拔周正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到的,也不知站了多久。
许在微微仰起头,两人目光交错。
只是一眼,她便收回视线,继续手术。
这是两人在刘家老宅分开后的第一次见面。
短短一瞥,纵然一生。
伤后的陆斯衡没有完全恢复,不宜久站,但他还是看了整整六个小时。
他靠在落地窗边,黑眸凝视。
女孩每一个利落的动作,每一个专注的眼神,深深刻进男人的脑海里。
尽管不想承认,但陆斯衡心里清楚,他的女孩需要的是夏驰这样的老师、爱人和引导者,才能将她的能力与天赋完全发挥,带她去到更大的舞台。
所以他必须黯然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