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殷茵只当肖谨行是琐事缠身,实在繁忙。
然而,接连几次相遇,他竟连个照面都不愿打,话未出口便匆匆闪人。这般行径,让殷茵渐渐察觉,他分明是在刻意躲着自己。
不止肖谨行如此,连陆昭也不见踪影,总是在队伍最前方打头阵,殷茵连问句话的时机都没有。
而这一切的转变,皆始于那夜。
他们为何如此避之不及?
难道……那晚她酒后失态,对这表兄弟俩做出了什么逾矩之事?
这般一想,殷茵心中顿时忐忑起来。
思虑过后,她决定以静制动,又因身体不适,便干脆窝在车厢内,像只缩头乌龟,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又过了数日,使团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地进入梧州境地,此时距离皇城晋安已不足二百里。
晌午,使团停在一处溪水旁修整。
殷茵透过车窗,远远瞧见肖谨行正在河边洗手。
她下意识地摸向怀中,想起青岩县医馆那夜,肖谨行曾递帕子给她擦嘴,那帕子至今还在她这儿。
躲避终究不是办法,有些问题总得解决。
殷茵经过多日的心理挣扎,终于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今日必须要找肖谨行把话说开。
她刚撩起马车垂帘,凌霄不知何时已来到跟前,一脸关切地伸手欲搀扶:“公主,身子可有好些?”
殷茵不着痕迹地避开,自行下了马车,旋即压低声音说道:“凌霄,那日的话虽未说完,但本宫的态度,你心里应当明白。”
凌霄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公主……”
“无需多言,晋安已近在眼前,无需你再护送,近日你便返回西岭去吧。”言罢,殷茵绕过他径直离开。
岂料,凌霄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迅速移步挡在她身前,眼中满是伤痛与不解:“为何突然如此冷漠?”
“公主要去和亲,却能与宋檀亲近,和肖谨行来往密切,为何唯独对我这般疏离?”
“你……放肆!”
殷茵柳眉紧蹙,用力扭动着手腕,“本宫的话已说得够清楚,本宫与谁交好,与你无关!”
凌霄执拗地凝视着她,语气坚定:“但凌霄对公主的心意,天地可鉴,远超旁人,还望公主收回成命。”
“放开!”
殷茵试图挣脱凌霄的钳制,可他却攥得更紧,直接将她逼至车辕前,依旧执着地重复:“公主,请收回成命。”
“你……简直疯了!”
尽管两人刻意压低声音,但如此近距离的拉扯僵持,还是引得周围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溪水边,肖谨行敏锐地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他转头看到当众拉扯的二人,神色一凛,一脸沉肃地快步走来。
远远瞥见肖谨行的身影,殷茵眼中满是恼怒与急切,低声呵斥道:“凌霄,你不要命了?再不松手,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杀了你!”
听着她决绝的话语,凌霄眼底泛红,却冷笑一声:“若公主亲自动手,凌霄绝无二话。”
“你……”殷茵气得脸色涨红。
就在这时,知意神色匆匆地赶在肖谨行之前,一把扯开凌霄的手,随后“扑通”一声跪在殷茵身前,扬声祈求:“公主,奴婢不想嫁给凌都尉,奴婢此生只想一直侍奉在公主身边,求您千万别答应他!”
殷茵一怔,意外地看着知意。
凌霄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寒眸如利刃般射向知意。
知意无惧地迎着他的视线:“凌都尉,我已多次向你表明心迹,只想留在公主身边尽心服侍,你为何还要这般纠缠?你所谓的在乎,是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难堪不可吗?”
听着知意绵里藏针的警告,凌霄暗暗握紧拳头,恨她的多管闲事。
其实他很清楚,公主接近少年宋檀,是因着他有着一身厉害的医术。
她亲近肖谨行,是因着他在东蜀举足轻重的地位,可以在日后得以助力。
而自己,身为低微,不够强大,给不了她想要的便被无情踢开,即便已经认清了现实,凌霄还是无法轻易放开手。
他的目光与肖谨行幽深莫测的眼神在半空交汇,凌霄不甘,却又无力。
最终只能强忍着冲动,咬牙默认了知意所说的这层关系。
“我没想强迫你如何,只是想说,我心中唯你一人,此生不变。”话是回应知意,眼神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却盯着殷茵。
众人见状,这才明白原来凌都尉竟是想求娶公主身边的婢女。
殷茵伸手将知意拉起来,看向凌霄,神色严肃且不容置疑地说道:“强扭的瓜不甜,即便你以往日主仆情谊相求,本宫也不会应允,死了这条心吧!”
凌霄嘴唇微微颤抖,似有话要说,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微臣……多有冒犯,还望公主恕罪。”
“今日,你便离开。”
殷茵不再多看他一眼,见肖谨行已转身离去,略一犹豫,殷茵还是朝他追了上去。
……
“将军。”
听见背后传来略微急促的嗓音,轻嚼着这两个字的称呼,肖谨行的思维有一瞬又被拉回到了那天夜里。
心头微悸,他停下脚步,转头漠然地看向她,“公主,有何吩咐?”
“我已命凌霄离开。”殷茵盯着他的眼睛。
肖谨行‘嗯’了一声,“公主自行做主便是。”
殷茵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神色变化,上前半步,抿了抿唇,“你这几日,为何总是躲着我?可是那夜……”
她故意留着悬念没说完,却见他淡然回视着她的目光,神色并无丝毫异样。
谢谢微微诧异,难道是她想多了?
“那夜公主喝多了,既然酒量浅薄,日后还是少沾染得好,免得误了正事。”肖谨行话落微微拱手,“本将还有事,告辞。”
就这?
殷茵总觉得哪里不对,正欲再喊他问个清楚,却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使团的士兵们瞬间警觉起来,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神色警惕地望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队举着‘苏’字旗帜的人马沿着溪边快速而来。
有东蜀士兵惊讶道:“那是相府的人马?”
那行人到了近前,纷纷下马。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素色锦袍的女子,面容秀丽,气质高雅,透着一股清冷的韵味。身旁跟着几个丫鬟,个个神色恭敬。
那女子目光锁定肖谨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快步上前微微欠身,轻声说道:“世子,别来无恙。”
肖谨行微顿,拱手行礼,“苏姑娘,许久不见,没想到在此处相遇。”
“我三年孝期已满,父亲派人接我回府过中秋,没想到这么巧,恰好与使团赶在同一日进了梧州。”
殷茵目光在两人间流转,暗自揣测他们的关系。
忽然,那苏姑娘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探究,却又很快换上温和的笑容,“这位,想必就是即将嫁入东宫的瑶光公主吧?”
“小女苏玉楼,是肖将军的未婚妻,见过公主殿下。”话语间,虽带着笑意,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殷茵怔住,肖谨行……竟然有未婚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