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政委好。”
几个小伙子朝着来人敬礼。
来人是一团的政委张凡，这人是陆长东在团里的伙伴，平常关系也很好。
陆长东牺牲这么久，林云青还是头一次见到他。
张凡整个人比出任务前瘦了十圈，真可以说是瘦骨嶙峋。
脸色十分苍白，看着就病殃殃的。
小星星一见到他，还有些没认出来。
还是他主动喊了一声：“小星星，是张叔叔啊。”
小星星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这才缓缓看过去：“张，张叔叔，你怎么变成这样啦？”
林云青皱着眉：“张凡，你这是怎么回事，生病了？”
“嫂子，对不住，我一直没来看你们。”
林云青不以为意，她知道张凡的为人，既然没来看那就说明他来不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林云青皱起眉：“你身体哪不好，伤到哪了？”
林云青努力回想上一世，直到她离开家属院都没听说张凡的消息。
只是后来听王小梅说过，张凡在她们走后没多久就转业了。
难不成是伤得太严重？
张凡勉强笑笑，摆摆手说：“嫂子我没事，没受伤。”
这回答让林云青更加疑惑了， 没受伤，怎么人这么憔悴？
六个小伙子倒是都知道内情，毕竟他们在一个医院待着呢。
但看张政委不想说，他们就都憋着了。
林云青瞪了张凡一眼：“还不快点说，卖什么关子，就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能没病？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喊我嫂子，难不成是喊假的不成？”
见林云青发飙，几个小伙子都在一边缩脖子，不敢说话。
小星星倒是不怕，还走过去拉住张凡的衣角。
“张叔叔病了吗？你是不是害怕打针吃药啊？”
小星星想到那些苦苦的药，就感同身受：“张叔叔，虽然药很难吃，但是我妈说不吃就好不了哦，你要乖乖的。”
张凡看着她那张跟陆长东五六分相似的小脸，声音沙哑：“叔叔乖乖的，吃药了，你放心吧。”
“嫂子，我身体上没病，是，心理上的......”
他有些难以启齿。
现在是七十年代，国内对于心理疾病的研究基本可以说没有。
给张凡诊断的医生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
据医生说，这是经常发生在战士身上的心理疾病，中文名叫创伤后应激障碍。
张凡一直在医院接受心理治疗。
从战友们那知道今天嫂子搬家，他才振作起来，过来帮把手。
其实他这会吃了药，脑子还有些昏沉。
林云青经历过后世信息爆炸的时代，对这种病所有听闻。
在网上很多年轻人喜欢用对xx ptsd这样的说法来表示因为某件事产生的后遗症。
殊不知这样的病症真实发生的时候是很可怕的。
它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有很高的自杀风险。
林云青看张凡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被折磨得很惨。
心理上的问题她也不会治疗，只对他说：“你今天既然能来看我们，就说明还没到最严重的地步，配合医生，多吃药做治疗，该休息就休息吧。”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想鼓励鼓励他。
殊不知张凡就需要这样的鼓励，他一直没来看他们母女，就是因为他愧疚。
他和陆长东一起出去，可是却没有把他带回来。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他连遗体都没能带回来。
张凡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尸山血海，耳边是爆炸声，战友的喊声。
他眼睁睁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死在面前。
他找不到陆长东了。
张凡眼睛通红，捂着头，头上直冒汗。
林云青握住他肩膀：“张凡，你清醒点，张凡！”
“张叔叔！”
母女俩的声音唤醒了张凡，他睁开眼，眼神恢复了清明。
“嫂子，星星，对不起，我失态了。”
林云青摇摇头：“没事，是我不该提起那些，你别想那么多了。”
林云青想，干点活可能就没那么多杂念。
于是她说：“你们不是来搬家的吗？快开始吧。”
六个小伙子：“是，嫂子。”
庄家国摇摇头，拍拍张凡的肩膀，也跟着走了进去。
张凡虚弱地笑了笑：“我来了。”
小星星站在那看着林云青：“妈，张叔叔生病了是吗？”
“是啊，生病了，他不开心，你多跟他说几句话，让他开心点就好了。”
“好，我哄张叔叔高兴去。”
小星星信以为真，跑进屋里哄人去了。
林云青和小星星跟着庄家国坐车，其他人走路，要过去新家属楼把家具搬上楼。
上车之前，林云青最后一次回头看老房子。
她和陆长东在这里真正成为夫妻，在这里生下陆星辰。
这是他们俩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家。
林云青心里有些惆怅，心情有些不舍。
但这种惆怅无法阻止她奔向新房子。
家属楼的新房子比现在住的老房子更具隐私性，一栋楼里住着的都是军人，安全性也高。
在新房子住，更适合她们孤儿寡母。
到了新家属楼，林云青先跳下去，抱了一个箱子先上去开门。
进了屋里，她先把自行车给放出来。
新家在二楼，没一会，她就听见楼下闹哄哄。
很快，几个人就陆续把家具给搬到家里。
小星星也跟着爬了上来，到处走来走去，看她的新家。
张凡看看新房子，皱着眉说：“怎么分到个最小的。”
他刚刚路过其他人家，都比这里宽敞。
他不平道：“嫂子，要不要换个大点的？”
林云青摆摆手：“我们就俩人，要住那么大干什么？倒是你，有没有申请到房子，到时候让你老婆孩子来随军。”
张凡已经结婚生子，他妻子是他的高中同学，她在家乡有份工作，一直没来随军。
今年他们的孩子出生，他当时就说要让妻子来随军，一家团聚的。
林云青想着，要是有妻儿在，说不定他能快点好起来。
她听陆长东说过，张凡很有才能。
要是就这么转业了，还挺可惜的。
张凡听了这话，脸色却不好看。
“嫂子，随军的事以后再说，我下去再搬点上来。”
林云青看他不想多说，也就没再问了。
最后，几个人帮忙把东西都摆放好，家里焕然一新。
放好了家具，房子的空间好像小了很多，几个小伙子还对林云青说：“嫂子，要是住的不舒服就跟我们说。”
林云青心里好笑，这些人是不是都忘了，她原本是没有资格分到家属楼的房子的啊。
还不舒服，能有这新房子住都谢天谢地了。
林云青没说什么，就只招呼他们：“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就请你们到食堂吃顿饭吧，你们别嫌弃。”
几个小伙子一听赶紧跑远：“嫂子不用了，我们不吃，不吃了。”
生怕林云青要花钱，几人一下子就跑不见了。
林云青无奈，又把眼神转向庄家国和张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