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热忱看着我。
大概是等着我潸然泪下的说:我何德何能,他竟然如此为我。
但我实在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城门口,公主的马车再次被拦住。
“公主恕罪,您不能离开京城。”
福康公主掀开车帘。
这回对方不是几个人,而是几百持剑侍卫浩浩荡荡的堵在城门口。
她瞪直眼,怔了会儿后,恹恹将那片厚重的车帘放下来。
“看来是真出不去。”
我道:“圣上态度这样坚决,想必有万全之策。”
福康公主思来想去,只能道:“但愿如此。”
正准备打道回府,外头侍卫们纷纷恭敬出声示礼:
“秦三公子!”
福康公主双眸一亮,再次打开车帘。
秦元泽果然就踱步在城门口,向那些侍卫们点头回应。
福康公主向他招招手。
“秦三,喝杯茶呗?”
片刻后,我们在离城门口最近的茶楼中坐下来。
秦元泽听福康公主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
“圣上行事自有缘由,定是淑妃不去反而对局面有利,公主不必忧虑。”
我也觉得是这样。
“你真是这样想吗?”福康公主紧盯着他的眼睛,叩问道,“还是你也不愿让淑妃去涉险?”
秦元泽淡淡道:“公主,盛世是男人之功,乱世是女人之过。昭国多的是男儿,这种争权逐鹿的事就不必拿女人去献祭。”
我心中莫名想起萧瑾疏对我说的那句话:若生变,选秦元泽,他行事有原则。
这句话我是认可的。
福康公主反问:“所以你是认为,天下兴亡,女子无责?”
秦元泽正色道:“我只是说,女人不必冲在前头,让女人打前锋,是战场上叫人最不耻的做法。”
福康公主连声质问:“如果这个人不是她,你会这样说吗?如果生死攸关的是你亲兄,你会这样置身度外吗?”
“公主,是你关心则乱,你该相信圣上,再险险不过逼宫那一日,”秦元泽默了默,继而道:“她愿赴险,我全力以赴。她不愿,我尊重。”
闻言,福康公主看向我。
“她是愿意的,否则我何以带她出来?”
我点了下头。
秦元泽拧眉思索良久,最后拿起搁在桌上的剑。
“那就走吧。”
……
马车凳下那么点地儿,我居然能钻进去。
到了城外,秦元泽掀起遮挡的帘布。
“出来。”
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我跪着爬出凳底,两条腿软得不行,坐下来揉了好一会儿,腰和膝盖还是疼。
秦元泽说:“哪怕出了城门,还是未必能到银川城,到了也未必能进去,那里严防死守的厉害,你想送命都没路走。”
我说:“不管,走一步算一步。总之你想法子告知萧律,我在你们手里。”
萧律也极有可能一脸冷淡的说:那又如何。
毕竟他时而舍不得我死,时而又想我死在他手里,天晓得现在的他,是哪个他。
想到此处,我笑出声:“我明明什么都不是,却还总挺把自己当盆菜。”
秦元泽拿出水袋子灌了几口。
“我倒是觉得,你去或不去并不能改变什么,平王这半年按兵不动,足见他并不想毁了昭国。这回提出面谈,八成是有两个要求提。”
“哪两个?”
“没猜错的话,其中一个要求,便是让新皇奉还你。”
我想了想,说:“应该还有一个要求,而另外那个要求,才是对萧律来说最重要的。”
秦元泽“嗯”了声。
“第二个要求,便是要我父亲的命。”
我沉默下来。
那真是家家有个难过的坎。
萧律心中有仇怨,而太尉也是萧瑾疏的眼中钉,这个不出意外,萧瑾疏一定会答应,只是实现这个事还需要等待,需要谋划。
关于我,一个女人换河山安稳,再划算不过。
他都会答应。
我说:“萧律未必只有这两个要求。”
“嗯,”秦元泽道,“总归他不能一味的投降臣服,还要想法子安身立命。”
接下来,他都有些沉默寡言。
我看出他情绪不好,不知如何宽慰,最终也没有开口。
去银川城要三日。
第二日夜里,秦元泽只要了一间厢房。
“离京城越远,越不安稳,我还是同原先一样睡地上。”
我没意见。
他刚问店小二要了床被褥,抱进厢房,一群官兵冲进来。
“秦三公子,圣上请您走一趟。”
我下意识的心一沉。
完了,住一屋的事可能解释不清了。
平平无奇的四方庭院中,一群官兵举着火把分立两旁。
萧瑾疏坐在圈椅上,蹙眉看着我,神情不悦。
我大义凛然的说:“妾身并非出逃,是为圣上安危,去做这个人质的。”
尽管被抓之时,我和秦元泽同处一屋,但我们清清白白,说破天了我也没错。
萧瑾疏无言以对的转而看向秦元泽。
“你也认为,朕拿自己的嫔妃去威胁平王,此事合情合理,不会被人笑掉大牙?”
我说:“生死存亡之际,还怕被人笑话吗?”
孰轻孰重,我还是心里有数的。
“没问你,”萧瑾疏颇有几分无奈,非要秦元泽回答出个所以然来,“元泽,你回答朕。”
秦元泽眉眼低垂。
“淑妃心系天下安危,牺牲心切,臣别无他法。”
萧瑾疏的目光逐渐转冷。
“元泽,这是第二回。”
擅自将我带离京城,是第二回了。
秦元泽跪地道:“臣有错,请圣上责罚。”
萧瑾疏眸中冷意渐收,却丝毫没有责罚的意思,吩咐道:“时候不早了,去给元泽收拾间屋子。”
我心中暗自佩服,他分明介怀迁怒,到底没有不分青红皂白的治罪。
……
一个时辰后,我就知我想法错了。
恰如当初渔村里的那一夜,他将秦元泽安排在了一道木墙之隔的隔壁屋子。
这儿是平民百姓的宅院,这木墙顶多挡些风雨,并不隔音。
这床也不太牢固。
他俯身上来,高大身影笼罩住我,床板发出吱呀的响声。
一想到这里的动静隔壁会清晰可闻,我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他故意的,他要秦元泽死心。
他的吻落在我唇边,我别过脸去,慌不择路的寻借口:“来月事了。”
萧瑾疏俯身在我上空,近在咫尺的看着我,语气很淡。
“是吗。”
“是的,”我低声说,“妾身让圣上扫兴了。”
萧瑾疏低头在我耳边,咬着我耳垂说:“同你说的是,我死了你找他,不是让你在我活着的时候就找他。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