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谢萦姝失眠了,辗转反侧,被萧慕晟口中酒气冲了的唇变得又红又肿,脸上也起了红疹。
她掐着被子恨得牙齿痒,这混蛋,怎么这么讨厌,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她心头反复翻滚,惹得她的心痒痒的,竟然还很—很甜蜜!
前世自己蠢,被他那些甜言蜜语骗得找不着北,可现在明明很清醒很清醒,怎么心头还是起了和前世一般的感觉?
老天呀!
让这个祸害也重生干什么?他要是还像前世那么的坏,多好,她就能肆无忌惮地对付他了。
她用手掐着自己绯红发烫的脸蛋,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他不可能喜欢你,他是骗你的,他想杀了你!他想杀了你全家!
直到疲惫地睡过去之后,梦里竟然还是他,龇着大白牙,笑吟吟地对她说:“爷喜欢你--”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
四皇子虽然被皇帝罢了职,叫他闭门思过,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身后的势力还在,不过是暂时性的低落了而已。
对于这个,萧慕晟是有着清醒的认识的,所以,在大理寺做少卿,他虽然身为皇子,却谨慎谦微,一言一行均遵守礼仪法度,做事也是兢兢业业,没多久便得到了大理寺卿的称赞。
不仅如此,皇帝在朝堂上询问他对事件的看法次数也多了。
他每一次回答都既合法又合理,皇帝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表情透露出了他的满意。
与上一世不同的是,萧慕晟对自己在朝堂上所说,和在大理寺所做的一切,没有了做戏的成分。
上一世他虽然口中说着礼仪道德,说着文治武功,但心底是嗤之以鼻的,他心头想着的,还是要靠杀戮靠镇压。
但现在,他突然发现,换一种方式去处理事情,去为人做事,其实也能达到目的。
就像朱景行所说,走向自己目的的道路许多条,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最血腥、最让人痛恨的那一条呢?
其实,他不知道,他是被曾经嗤之以鼻的仁义道德所同化、所陶冶了。
这一切,有朱景行的功劳,也有谢萦姝的功劳。
她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若再向前一世一样倒行逆施,结局一定不会改变。
所以他的心才有了改变的想法,才会在最后关头留下了朱景行,忍下了朱景行。
现在他收获的这些赞誉,其实是配得上的。
他的改变,谢萦姝是知道的,但她依然不敢过多地去赌,他太过狡诈,他所做的所说的,哪些是真的!
就像他说喜欢她说要娶她,也不知道是为了报复她还是--
她不愿意去多想,害怕自己最终会失望。
海边的船坞和码头紧锣密鼓地建设着,二弟在外也愈发地沉稳,秦岚也传回了消息,已经安排好了楚霞在南方的一切。
一切事情,都在顺利地进行,唯有--
谢萦姝叹了口气,唯有太子殿下,她那天和他说了许多,看得出来,这些时日,他对萧慕晟有所疏远,俩人不再同进同出,也同意了父亲安插势力,网罗门生。
但是,他成长的速度还是太慢了,现在的他,别说文治武功,连独当一面的能力都还不具备。
往后事件的走向,或许真的复杂了!
这个春天,连绵多雨,一连下了半个月还没有停下来的征兆,京城边上的两条江水暴涨,有些低洼之处直接被淹没了。
京城还算是好的,南方好几条江河直接爆了堤岸,洪水肆虐,卷走了不少百姓和牲畜,房屋被淹没者不计其数,一时流民四起、哀鸿遍野—
水患未完,蝗灾又起,好几个州报送了蝗虫过境,春苗被吃得精空的加急奏折,朝廷关于治水的人选还没有落实,又加了蝗灾,六部官员吵得不可开交,皇帝焦头烂额。
雨势连绵,谢萦姝外出的时候反而多了起来。
一是洪灾毁坏了南方的通道,南边的丝绸绢罗无法及时运到,绣坊的生意受到了影响,黎锦云正在想法子寻找能供货的客商。
另外,她听黎锦云道街上出现了许多流民,起了怜悯之心,时常带着李青书和下人外出接济灾民。
这天回来时,听说太子来了,便匆匆朝谢远臻书房而去。
太子正在和谢远臻说着水灾治理的事,皇帝把挑选治理官员的责任交付了他,他推荐了好几名大臣,皇帝都不满意。
谢远臻明白皇帝的心思,并且知道太子也明白,但太子一直支支吾吾,不愿意主动表态,只能点破道:“殿下,你真的不明白皇上的意愿吗?”
太子立马露出了诚惶诚恐的脸色:“我—我怕做不好,到时候父皇会怪罪--”
谢萦姝听了,实在忍不住,推开门进去道:“殿下,你只担忧皇上会怪罪你,你思虑过百姓吗?”
太子回头看她,她脸上带着哀悯,难过地道:“你深居大宅,没有看见街上流民的惨状,灾民们卖儿鬻女、饿死街头,今天在东大街,一家5口人有3口饿死街头,只剩下8岁的幼女和2岁的幼子--”
她已经让李青书把两个孩子暂时安排在了绣坊里,让掌柜找了一个老妈子照看他们。
她心痛得快要哭了:“百姓在等着救命,百官却还在推诿扯皮,这个时候你主动站出来有多重要?你早一点下决定,南边的百姓就能早一点得到帮助。殿下,求你了!”
太子心底善良,听了百姓惨状已经满心不忍,眼泛泪花,却还有些信心不足:“我,我能行吗?”
她连忙点头:“能的,我相信你,有一颗仁心的你能做到的!”
她带泪的眼睛中满满是信任,看得太子心头一暖,想了想,下定决心点头:“我愿意—试一试!”
谢远臻满意地点点头,道:“殿下,你不用担忧,你有如此决心,臣也当尽力为殿下分忧,臣会亲自陪着你去南方治理水患。”
太子惊喜极了:“丞相,你能陪我一同去,真是太好不过了!”
谢萦姝赶紧问:“父亲,朝中的事呢?”
“如今朝堂局势稍平,有右相盯着,六皇子也在旁协助,我们去至多不过两月--”谢远臻思索着道:“这么些年来,年年受灾,经常闹饥荒,那里的官员到底在做些什么?该去看看了。”
还要借此机会,剔掉不忠于太子的官员,安插下自己的人,南边是很重要的粮仓,不能不提前为以后的时局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