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血口喷人!奴婢才没有……”萍儿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周清言打断了。
“我刚到京城没几日,倒是结交了一位朋友。”她摆弄着自己的手指,“是陈首辅家的孙女,叫陈钰笙。”
“她和我说,陈家治下森严,莫说是那敢不听主子吩咐的刁奴,就是在主子说话时贸然插嘴的奴才,也是要赶出府去的。如今一看,陈家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些,哪像叶家这般宽和,连一个丫鬟的丫鬟都能在主子面前大喊大叫了。”
“你……”萍儿还要说话,被云娘悄悄拉了一下。
云娘在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眼色,明明夫人不想见我,我还要凑上前来讨嫌。又惹得三小姐生气,都是我的不是。”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再配上这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换一个不知内情的人来,定要以为是她们欺负了她。
果不其然,叶俞言一听这话,刚消了几分的火气腾地一下又燃了起来。
“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她叫道,“你哪里是来伺候我娘的,分明就是来给我娘添堵的!我娘说了几遍要你走,你好像听不懂一样,偏要在一旁说话!还时不时就要给我娘喂水擦身,我娘的身子本就虚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云娘的眼中腾起了雾气,她并没有反驳,只是咬着下唇,低声下气地说道:“三小姐教训得是。”
周清言心里暗暗着急,叶俞言说这些,虽然是在给三夫人打抱不平,但传出去怕就不是这样一回事了。
喂水擦身,本就是件辛苦的差事,云娘亲力亲为,还要被她们母女二人排斥,叫外人听了,怕是都会觉得云娘委屈。
“原来是这样啊,”她见叶俞言还要说下去,连忙打断了她,“三夫人刚睡下,云娘就来给三夫人喂水擦身,岂不是又要将人折腾醒?生了病的人最忌讳休息不好了,这样长此以往下去,病什么时候才能养好?”
“就是!”叶俞言立刻说道,“她怕不是就不想见我娘好起来,才打着伺候我娘的旗号,每日里过来折腾我娘呢!”
“我——”云娘涨红了脸。
“好了好了,”翡翠打了圆场,“周姑娘说的对,三夫人如今还病着,正应当好好休息才是。云娘,你虽然是好心,可好心有时候却会办错事,往后你还是少来这边吧!”
“我家小姐只是想让夫人尽快好起来,决没有其他意思!”萍儿急急地说道。
“好心用错了地方,可就是坏心了。”叶时言慢慢说道,“既然云娘这么想三婶好起来,那不如回去抄几卷佛经,正好下个月我娘就要带着我和俞言去寺里祈福了,我们将佛经一并带过去,说不定菩萨感受到了云娘的好心,三婶就能好起来了呢?”
萍儿还要说话,被云娘拦住了。
“是,”云娘说道,“我这就回去抄,多谢四小姐提醒。”
“听人说,抄的越多便越心诚。”周清言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嘀咕了一句。
云娘没有说话,带着萍儿离开了。
只是临走之前,她特地回过头看了周清言一眼。
周清言正巧也在看着她,见她回头,对她甜甜一笑。
等那主仆二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了门外,叶俞言手一松,鞭子就掉到了地上。
她沮丧地踢着脚下的砖,问翡翠道:“翡翠姐姐,你能不能叫二婶把她们两个赶走啊?”
翡翠面露难色:“三小姐,那云娘毕竟是三老爷带回来的,虽然如今是二夫人在打理后院,但这毕竟是三房里的事,二夫人实在不好插手。”
“我娘不能把手伸到你们三房里面。”叶时言直接说道。
见叶俞言低着头不说话,翡翠又劝道:“云娘的身份毕竟特殊,不过三夫人这里的其他下人,倒是确实应当好好整治一番了。”
她看向一旁正偷听她们说话的杜鹃,并没有多说,只是说二夫人让她们过去。
云娘走了,叶俞言便也没有执意守在院子里,跟着她们一起出了门。
到了二夫人处,几人刚坐定,便有丫鬟送了三碗热腾腾的糖蒸梨过来。
经过方才那一闹,三个女孩很快熟络了起来。
周清言见并没有下人在,便问道:“方才那云娘到底是什么人?她穿戴举止可不像是丫鬟。”
叶俞言“嗤”了一声:“不过就是个想要爬我爹的床的贱女人罢了!”
“俞言!”叶时言稍稍加重了些语气,对周清言抱歉地笑笑,“你别听她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叶俞言气道,“说什么家道中落……谁家正经小姐整日里赖在一个非亲非故的男人家里不走啊!嘴上说着愿意为奴为婢,奴婢做的活她一样都不做,府里还要供着她吃穿用度,还要给她养丫鬟!”
叶时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对周清言说道:“那云娘是两年之前三叔带回来的。那年三叔在外各处游历,遇见了她被山匪劫持,于是出手将她救了下来。后来听她说自己家道中落,要来京城投奔舅父,便带她来到了京城。”
“谁知到了京城之后,按着她口中的地方寻去,才知道她舅父早些年便已经离世了。三叔怜惜她是名弱女子,孤身在外生活不易,便让她暂时留在了叶府,没想到一住就是两年。”
周清言挑了一下眉头。
这和她前世听说的不大一样,前世府里那些下人们私底下说,云姨娘本就是三叔的心上人,是三夫人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嫁给三叔,才让他们不得不分开。
如今看来,那些传言怕是云姨娘后来故意放出来的。
“我倒觉得三小姐说的有道理,”周清言说道,“云娘那个年纪,早就应当嫁人了。但凡是个有心气的女子,都不会在生人家里住着。再看三夫人院子里那些丫鬟对她的态度,不像是对客人,倒像是……”
她仿佛察觉到自己失言,忽然住了嘴。
“倒像是什么?”叶俞言追问。
周清言犹豫着不肯说,最后还是抵不过叶俞言的一再追问。
“倒像是对以后的主子呢。”她的声音很轻,落在叶俞言和叶时言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