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谨言也看到了她们,对身旁的人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来了?”他顺手将叶清言的风帽系得更紧些,“今日码头人多,你们留心些,不要被人冲撞到。”
码头上人来人往,叶俞言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刚才被吓了一跳,这会儿缓过神来,拉着叶时言要上船去看看。
叶谨言叫了两个人过来跟着她们,扭头看到一旁的叶清言,笑着问道:“小言怎么不一起过去瞧瞧?”
叶清言指了指他手背上的伤:“大哥,这也是在兵营里弄的?”
叶谨言微微诧异,很快笑了起来。
“不是,”他坦然说道,“船上出了些问题,二叔应当已经告诉你们了吧?”
叶清言点了点头:“二叔说有人将那块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偷走了。”
“是,”叶谨言抬了抬手背,“这是抓人的时候伤到的。”
半晌不见叶清言出声,他不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生气了?”
叶清言摇摇头:“大哥,那石头不单单是丢了那么简单吧?二叔是不是故意让人将石头偷走的?”
叶谨言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处处都不对头。”叶清言说道,“那石头原本是要献给皇上的,足以证明它的珍贵程度,这样的东西,怎能不单独放着,反而与其他货物放在一起?”
“还有,就算是放在了货仓,也应当有人经常查看才是,怎么一直到了京城才发现不见了?”
叶谨言带着赞许的笑,对她点了点头:“还有别的吗?”
“还有你这几日身上总是带着伤。”叶清言咬着下唇,说道,“都是些小伤,看着倒像是……故意受伤的。”
“所以我猜着,应当确实有人想要偷走那石头,二叔和你不知怎地得了信,于是将计就计引了人来偷。”
叶明德应当只知道有人想要动手,却不知背后那人是谁,他们的所作所为,大约是想要引出那窃贼背后真正的主使。
偏偏叶清言知道,但她又不能说,因为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所以她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计划奏效了:“大哥,你们查出来背后之人是谁了吗?”
叶谨言并不瞒她:“我们早便知道是谁想要偷东西。”
叶清言不解:“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一出戏呢?”
“小言,”叶谨言问道,“若是有一样东西,你听说它很宝贵,但它的主人却又随意将它放在一旁,你会怎么想?”
叶清言想了想:“有两种可能吧,一是这东西实际上并不值钱,二是这东西之前,主人也知道旁人知道它值钱,所以故意做出并不在乎的样子,来迷惑旁人。”
“对,”叶谨言说道,“对那想要偷走石头的人来说,他就不是很确定那石头到底值不值钱。”
“叶家如今虽然不如往昔,但偷叶家的东西,就意味着有与叶家撕破脸的风险,对方总是要衡量一番的。”
他举起自己的手给她看:“从前些日子起,我和二叔一直轮流带人驻守在商铺里,对方也几番派人试探。”
叶清言渐渐明白了一些:“你们是在混淆视听,让那人不知道石头是在船上还是已经到了商铺里!”
“没错。”叶谨言微笑着说道。
“可是那石头还是被人偷走了,”叶清言喃喃道,“你们做了这么多准备,背后那人却在船上动了手,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
“谁说我们不想让人偷走的?”叶谨言说。
叶清言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灵光一闪。
“我懂了!”她脱口而出,“你们的这些防备,也都是障眼法!你们从头到尾都在想着让背后那人将石头偷走——可是,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越是难得到的东西,人们便越会觉得珍贵,”叶谨言说道,“哪怕其实只是一块石头。”
“那块被偷走的石头是假的?”叶清言追问。
“当然是真的。”叶谨言微笑着说。
“你们是想要那人将石头偷走之后献给皇上。”叶谨言恍然。
无论是在船上的将东西放入货仓,还是在京城的铺子里派人防守,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让人认为叶家非常重视那石头,所以才不惜故布疑阵。
“可是为什么呢?”叶清言不解,“那石头原本不就是二叔寻来想要进贡给皇上的么?如今倒成了旁人的功劳。”
“是不是功劳还未可知。”叶谨言淡淡说道。
叶清言看着他的眼睛,一个猜测慢慢浮上了她的心头:“那石头上……”
叶谨言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了她的唇上。
“哪有什么石头,”他说道,“叶家要进贡给皇上的,从自始至终就是一块黄晶而已。”
码头上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叶谨言站在她身边,远远地给她指了指叶家的商船。
“小言,那几艘船都是叶家的。”他说,“你可知道每年这些商船能给叶家带来多少银子?”
叶清言并不知晓究竟有多少,但她知道这个数字一定很多,多到让京城中许多人眼红。
“京中有许多人眼红叶家,但他们从未想过,叶家能有今天,靠的是无数男儿在战场上的拼杀。”
叶谨言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叶家的浴血杀敌,他们如今怎么会过得如此安逸?”
“许多人忘了这一点,连皇上也忘了。”
叶清言默不作声地拉住了他的手。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叶家的处境。
“小言,”叶谨言并未看她,只是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你说,若是一个人未来会作恶,眼下有了机会,应不应当将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