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儿?”叶长歌很是意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你怎么来了?”
许亦凝满脸泪痕,眼睛又红又肿,显然已经哭了许久了。
她甩开了叶长歌来拉她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
“母亲,您告诉我实话,”她一字一句地问,“父亲受伤……是不是您做的?”
屋里的人俱是一惊,叶清言朝着她身后看去,叶时言愁容满面,叶俞言则做了一个苦兮兮的表情。
不等叶长歌回过神来,叶老夫人立刻呵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这些混账话?”
面对外祖母,许亦凝还是很敬重的,听她这样一说,她的眼泪立刻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母亲,您别骗我,到底是不是您做的?”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叶长歌慢慢收回了手。
她看着女儿,目光复杂。
“凝儿姐姐,你是不是误会姑母了?”叶清言将帕子递了过去,劝解道,“姑父受了伤,姑母心中也跟着难受……”
“是。”
叶长歌干脆利落地答道。
叶清言余下的话哽在喉中,而许亦凝连哭都已经忘了。
她怔怔地看着母亲,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可能……”她喃喃道,“不可能……您骗我的,对不对?一定是您骗我的!”
叶长歌笑了起来。
“你冲进来问我,是想要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我若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我……”许亦凝一时语塞。
“凝儿,”叶长歌轻声说道,“你早就认定了的事,为什么还要来问我呢?”
许亦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身子抖得厉害。
“为什么……为什么?”她问道。
“是啊,为什么呢?”叶长歌笑着反问。
她的笑容明艳依旧,却带着深深的失望和悲伤:“为什么我一点点养大的女儿,恨不得将天下所有好东西都给她的女儿,为了她能连命都不要了的女儿,会不相信我呢?”
“凝儿,”她轻声说,“我告诉你为什么,因为相较于我,你更认为许家才是你的家,我不过是个外人而已,而且不单单是你,许家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我……那是因为你不曾将许家当做你的家!”许亦凝说道,“你已经嫁进来了,为何还要经常回叶家,事事以叶家为先?这是不对的,这是不对的!”
叶长歌冷笑:“我只是嫁给了许长汀,不是卖身给了许家。”
“自从我嫁过来之后,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旁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在我怀着你的时候,你祖母便开始向许长汀身边塞人,但凡我有半句异议,她便会说我善妒。”
“她一直在给我立规矩,每日要我服侍着她用饭更衣,一直到八个月的时候,还会半夜让人叫我过去,只因她夜间醒了,想问问我腹中的胎儿如何!”
“后来你出生了,在知道是个女孩儿之后,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过你一眼,更不用说抱——对了,不单单是你小时候,你长这么大,她也从未曾抱过你一次。”
“你说你父亲?你以为你祖母这样对我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这些都是许长汀默许的!”
“当初我嫁给他是下嫁,等我嫁过来,他们母子想方设法要压我一头,见我不肯,便换了另一种法子折辱我,他甚至当着我的面对身边的女人动手动脚。”
“这些年里,他同样也未曾抱过你,莫说你的生辰,他连你今年多大都不清楚。”
“你告诉我,这样对我的人,我该怎么将他们当成家人?而你,你又是受了谁的教唆,只听了旁人一句话便来质问我——凝儿,你可曾将我当成家人?”
一席话听得许亦凝脸色煞白,而叶老夫人已经泣不成声了。
“我……”许亦凝艰难地开口,“我自然是将您当成家人的……”
“是么?”叶长歌说,“那我方才已经告诉你了,许长汀受伤就是我做的,哪怕太医能够救活他,我也会想法子把他杀了。你若是想要为父报仇,现在就去报官吧。”
许亦凝怔怔地站了半晌,忽然扭头跑了出去。
“凝儿姐姐!”
叶俞言和叶时言跟着她也跑走了。
“毕竟是凝儿的生父,她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应当的。阿姐,您方才的话未免太伤人了些。”田氏叹着气说道。
叶长歌看着女儿的身影消失,目光中有不忍,很快就变成了一抹决然。
“总是要做出选择的,”她说,“叶家和许家……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往后最好的结果便是不相往来。”
“毕竟从小生活在这里,她对许家还是有感情的,真到了那个时刻,她夹在中间反倒难过。不如在现在就戳破这一层窗纸,让她自己做出选择。”
“她觉得我是外人……可殊不知,她在许家也是外人啊!”叶长歌后退一步,无力地倒在椅子里,用帕子遮住了眼睛,“如今我还在这里,尚能为她遮风挡雨,而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许家又有谁会帮她护她?”
“今年夏天的时候,许长汀提起,要将凝儿许配给昌恒公。昌恒公能做凝儿的祖父了,他要将我的女儿嫁过去!我同他大吵了一架,也就是那时候,我将安荷安插到了他身边。”
“凝儿怪我不与他好好相处,还主动往他身边送人。她终究还是个孩子,只想着父母和睦——可她又怎么会知道,她的父亲竟想将她送到一个比她足足年长四十岁的老头子身边呢?”
都是有女儿的人,她的一席话说完,田氏也不由红了眼眶。
“凝儿还小,你这些年又将她护得太好,”她劝道,“等她将来被许家伤了心,就会懂得你了。”
叶长歌惨然一笑:“玉珠,你舍得让时言伤心么?”
田氏哑口无言。
屋里的气氛太过沉重,叶清言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凝儿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