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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当,当当,当当……”黄河西被一阵急促而响亮的钟声惊醒,他 知道,这响声再不是学校的起床铃,而是生产队催促社员出工的钟声。

他睁开双眼,发现天已大亮。院子里有了动静,父母已经起床了。 他急忙穿好衣服,洗一把脸,就随父亲出了家门。

他们来到挂钟的大树旁。每天钟声一响,生产队的全体社员都到此处集合,听从生产队长安排活儿,队长就将这一天或近几天的农活分派给社 员。

黄金成看见生产队长黄金岭,忙走过去告诉他,河西高中毕业了,以 后就不用上学了,成了整劳力,有什么活儿可以安排他了。

队长黄金岭以前对河西就了解,只因那时河西还上着学,不是生产队的整劳力,就没有过多地注意他。今天一听说他不再上学了,就认真打量 了河西一下,发现河西一米七多的个头,虽然称不上五大三粗,但块头已不小,也算结实,浑身散发着年轻人的气息,可以说是一个棒小伙子,便 对河西有了几分好感,笑着说:“好啊,我们又添了一个棒劳力。”

等了一会儿,队长见社员到齐了,便一项一项地分派农活。他把几项 农活派给部分社员后,让剩余的二十多名社员全部去拉马车。

黄河西在拉马车的人员之列。

马车是有两个橡胶轱辘的非机动车,本来是套上牲口拉运东西的车辆,但是,在当时的农村,人当牲口拉马车、拉犁子的现象非常普遍,生 产队几乎没有农用机械,且男女劳力大量富余,实行的是集体劳动,往往 是二三十个人拉一辆马车,生产效率较低。

今天,二十多个人拉一辆马车,拉车的人有男有女,有老也有少,年 龄最大的五十多岁,年纪最小的不过十五六岁。

马车由黄河西驾辕,这是他第一次充当驾辕的角色,这本应是一头公 牛干的活儿,现在却落在了这个刚刚高中毕业,年仅十九岁,膀臂尚未厚实的年轻人的肩头。他肩上压着又宽又硬的车襻,两条胳膊分别抱着左右 辕杆,双脚不停地向前迈步,眼睛看着前面二十多个拉车人的脊背。

二十多条麻绳系在两条又粗又长的牛皮绳上,各人拉着自己的绳子的 另一端,不快不慢地向前走。空车时,如同多人一起走路,不需用力,车就跟着人走;车上装满土时,如同一群纤夫牵引着一条小船,但不用使多大劲儿,马车就向前走动,也不累人。

今天是黄河西第一次以正式劳力的身份参加劳动。开始劳动时,带工 的副队长试着让河西驾辕,他没有犹豫,二话没说,就驾起了车辕。当时他想,拉马车运土送粪,是生产队里常见的农活,肯定要有人驾辕,有人保辕,这种苦活累活险活反正得有人干,以往不是也有人干嘛!现在自己高中毕业回家了,成了正式劳力,正是年轻的时候,体格已壮实,自己不愿干,别人就愿意干吗?别人能干的活儿,难道自己不能干?自己怕苦怕累怕有风险,难道别人就不怕?自己年纪轻轻,能怕这怕那吗?驾车辕是迟早的事儿,以后干还不如早锻炼哩。他想到这些,并不认为驾马车是什 么大不了的事情。

黄河西的母亲李玉娇也在拉马车的人之列,她就在他右前方四米远的 地方。他母亲今年四十一岁,虽然岁数不算太大,但已有白发,走路已不太稳健,跟随拉马车的人时快时慢地走,显得有些吃力。

黄河西驾着马车,上下坡的时候,注意力高度集中,用最大的力气控制住马车,确保安全。虽然天气尚冷,但到第四趟的时候,他已是满头大汗, 内衣已经溻湿了。

中间休息的时候,男社员抽着烟,你一言、我一语,南一句、北一句 地说着话。女社员一边说话,一边干着掐草辫或纳鞋底之类的私活儿。

五十多岁的黄金钟,在河西的对面坐下。他手指夹着自己裹的烟卷, 慢慢地抽着。他看到河西的脸上汗涔涔的,知道他在驾辕装车时特别卖力, 便关切地问:“河西,驾辕怎么样?如果一下子撑不住,就换换人,我也可以替替你,你还小哩,千万别累坏喽!”

“还行,大爷,不用替。”河西回答,“我觉得没什么,能撑住!”

“干农活不能心急,常年都是这样,你身体还不太强壮,得悠着劲干。 如果一开始就把身体累坏喽,以后麻烦可就大啦。”黄金钟大爷嘱咐道。

“好,大爷,我记住了,我注意点儿吧!”河西答道。

他们正说着话,队长黄金岭来了。他是来检查生产情况的。当他得知是黄河西驾车辕后,便走到正在休息的社员们中间,像是问黄河西,也像是问其他人:“是河西驾辕?中不中呀?”

带工的副队长回答:“中,呱呱叫,没一点事儿,河西是个干家。”

队长看看河西,冁然而笑:“行,好小子!”

驾马车拉土运粪的活儿,黄河西一干就是二十多天。

时间到了农历二月中旬,寒气渐退,天气变暖,春天来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刚开春,生产队的农活就多了起来。队长要求,社 员必须出满勤,有特殊情况必须提前请假,否则,要严格扣罚工分。

黄河西是正式劳力,必须遵守队里的规定。他先后参加了为小麦浇返青水,深翻准备种棉花的耕地,栽红薯秧,从猪圈、粪坑里起粪,用排子 车或马车往地里运粪等劳动。这些都是又脏又累的农活,且又是生产队里 再普通不过的农活了。

有一天,黄金成告诉妻子和儿子河西,公社红砖窑场开始挖砖坯了, 队长批准他去红砖窑场推土了。

从黄河西的家到红砖窑场不足五里远。窑场每年春秋两季,需用九十 多个脱砖坯的人和三十来个推土的人。脱砖坯就是把黏性土和成软泥,再用砖斗子制成像砖一样的土坯子,入窑烧制之前就叫砖坯,入窑烧制后就是可供建筑使用的红砖。脱砖坯是一项劳动强度特别大的体力活,体力不 强壮的人不敢去脱砖坯。推土就是一个人用独轮车,车上绑有两只长形箩筐,在距砖场一里远的坑地里装满两箩筐粘性土,把土运到脱砖坯的场子 里,让脱砖坯的人造砖坯使用。一般一个推土的人要供三四个脱砖坯的人 用土,推土也是一项累死人的活儿。

黄金成去年就要求到红砖窑场去推土,只因为生产队里有几个人争着 要去,结果没有轮到他。今年窑场又要一个推土的人,与去年不同,除黄 金成之外,生产队里再也没人想去,因而就轮到他去推土了。

黄金成去窑场推土后,李玉娇除参加队里的劳动外,还肩负着为家人 做饭和照顾婆婆的任务,黄河西天天下地劳动,河长、河美在学校上学, 一家人各自忙活着。

黄金成早走晚归,出门时带上一小兜干粮,回家时一身疲惫,还不断 地咳嗽,每次都是先歇一会儿,抽一根自己卷的烟,然后再吃饭,到晚上十点多钟才能休息。

李玉娇很心疼她丈夫,每天在黄金成出门之前,她就做好饭菜,把要带的干粮和咸菜准备好,让他吃过饭,带齐东西再出门;丈夫回来时,她就把热饭热菜端到他面前,让他尽可能地吃好。

黄河西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艰辛,心里难过,便暗下决心,一定要为父亲分担家庭重担,替父亲干些重活儿。

黄河西每天傍晚下工之后,先到家简单地吃点东西,然后便去窑场帮父亲推土。

他到窑场后,要么接过父亲的独轮车自己推土,让父亲休息一下;要 么就再租一辆独轮车,爷儿俩用两辆车推土。两个人推土比一个人推土几 乎快一倍,可以提前完成推土任务,早一点儿回家。

黄金成每天要供三个脱砖坯的人用土,这个活儿不但很重,而且必须完成。否则,就会给脱砖坯的人造成损失,从而导致自己被罚款,甚至被辞退。黄河西很清楚这一点儿,他多推一车土,父亲就少推一车土,他是替父亲干活,他一心想多干点儿,独轮车上的箩筐装得满满的,推起车来快如飞跑。

推土是一项重体力劳动,每天完成推土任务时,黄河西便累得满头大 汗,衣衫溻湿,四肢无力,全身疲惫。这时候,他便在心里说,父亲太辛苦了!推土、脱砖坯的人太辛苦了!他们挣的是血汗钱!

有一天傍晚,黄河西来到窑场,见父亲坐在地上,脸色蜡黄,不吭也 不动。黄河西非常惊恐,心想,父亲是不是累病了?他与父亲交谈了一会 儿,才弄清了情况。原来,一个脱砖坯的人要加班,父亲必须为其多供一 倍的土,因赶得太紧,父亲累得头晕心慌,加上又渴又饿,实在撑不住了, 便坐下来休息。

黄河西弄清情况后,马上要去窑场食堂买馍。父亲不舍得花钱,不让他去买。他没听父亲的劝阻,急忙从父亲的口袋里找出两张馍票,就疾步 向窑场食堂走去。

窑场食堂卖的是白面馍和大米饭,主要供应窑场的领导和管理人员吃 用,脱砖坯和推土的人一般不到这里买饭吃。不过,只要有钱,谁到这里拿钱买馍,食堂也都卖给。

黄河西来到食堂的时候,窑场的领导和管理人员已经吃完饭了,食堂 里仅有三个炊事人员。他走到盛着白馍的笆箩旁,递给负责卖馍的那位炊事员两张馍票,那位炊事员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顺手拿起四个馍就给了他。

他心里一怔,第一反应是,这位炊事员弄错了,多给了他两个馍。他 看了那位炊事员一眼,那位炊事员已转过脸去,与其他炊事人员说起了话, 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根本不看他。

黄河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把多给的两个馍退给食堂,不要多给的两 个馍。如果不退,等那个炊事员想起来后,找上门来追要时就难堪了。可他转念又一想,可能是那个炊事员当时迷糊了,不知道多给了他两个馍, 不会再想起来了,更不会找上门来讨要。这两个馍在别人眼里可能不算什么,可对他和他父亲而言,两个白馍也算个事儿,相当于改善一次生活。 想到这里,他打消了退还馍的念头,拿起四个馍,转身溜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买馍的那一幕。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炊事员也是黄村的,而且与他家还有点什么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他说不清楚。 他隐约记得,在他小的时候,母亲领着他到那个人家里玩,那一家人对母亲和他可亲热了。他想着想着,渐渐意识到,那个炊事员不是迷糊了,并不是弄错了,有可能是故意多给他两个馍。

他拿着四个热乎乎的白馍回到父亲身边,让父亲赶紧吃下。他知道父 亲太饿了,吃下去会好些。

他父亲见他买来四个白馍,有点心疼钱,怪他买得太多,太浪费钱了。

他见父亲有些误会,便赶忙把炊事员多给两个馍的事说了一遍,并把 自己的看法也说了出来。

他父亲听后,停住吃馍,不言不语,若有所思。

他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儿,惹父亲生气了,忙问:“爹,你怎么了?我 做得不对吗?”

“那是你二大爷,不是他给错你了,是他故意多给你两个馍。”父亲激动了,哽咽着说,“你二大爷真够意思!”

“二大爷?”黄河西迷惑不解,看着父亲问。 “你记不记得二大爷拉煤的故事?”父亲问。

“记得呀,你讲过好几遍了。”黄河西答道。

“多给你两个馍的那个人,就是二大爷拉煤故事中的二大爷。”父亲解 释道。

“真的?”黄河西感到惊讶,“他就是二大爷呀?”

“是的,他就是拉煤故事中的二大爷。”他父亲肯定地回答。

他听了父亲的话,想起了父亲曾讲过多次的二大爷拉煤的故事。

二大爷叫黄金祥,今年五十来岁,因排行老二,黄河西的父亲叫他二哥,黄河西应该叫他二大爷。

二大爷也是黄村人,与黄河西家并不同族,但毕竟同村同姓,且两家的关系不错。二大爷把黄河西的父亲当兄弟对待,河西的父亲把二大爷当哥哥尊敬。

20世纪60年代,各地的城乡道路较差,交通运输也不发达,贫穷的农村缺乏冬季取暖、做饭的燃料。为了解决燃料短缺的问题,农村的强壮男 子便到山区去拉煤。

有一年初冬,黄金祥和黄金成等十二个黄村的壮年男子,拉着排子车, 带着干粮和米面,日夜兼程地进山去拉煤。去时是空车,还不算太累。回来时是重载,每人用排子车拉五百多公斤煤,上山下坡每天走四十多公里, 一连几天日行夜宿,早起晚睡,简直能把人累死。他们拉一天装满煤的排子车,走一天山路,晚上住店后,还必须把自带的干粮馏热,用自带的小米熬稀饭。当时路上的客店不提供饮食服务,仅提供可睡觉的地铺和熬稀饭馏馍的大锅,这是因为当时太穷,店家无条件提供饮食服务,就算店家提供饮食服务,用排子车拉煤的人也不舍得花钱,根本消费不起。因而, 他们只能借用店家的大锅及炉火,自己煮饭馏馍吃。黄金成他们返程的第三天,天黑不久,他们入住了一家车马店。他们停好车子,简单地洗一把脸, 因又累又饿,就赶紧借用店家的锅灶馏馍煮饭。忙活一阵后,又凉又硬的干馍馏得又热又暄,熬了一大锅热腾腾的稀米粥,这种稀米粥是拉煤人最需要的饭食。他们一边交谈着路途中的见闻,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喝着。 当黄金祥喝完第一碗热饭,又去舀第二碗饭的时候,一不小心,一只脚踏进了一个盛满热饭的大盆里,一阵钻心的疼痛使他坐在地上,两手抱着那只被烫的脚不停地摇晃,他虽疼痛难忍,但一声没吭。过了一会儿,他把黄金成喊过去,让他扶着自己去了一个背影的地方,他们把被烫的那只脚上的鞋袜脱下来,尽管黄金祥穿着夹鞋夹袜,但他的脚还是被烫得紫红, 不大一会儿,脚面就胀起来了,脚脖子也被烫伤了。虽然他的那只脚被烫伤了,尽管他觉得钻心地疼,但他和黄金成都不敢声张,只能小声嘀咕。黄金成要去给他买烫伤药,被他阻止了。于是,只好将一条沾过凉水的湿毛巾, 敷在他那只被烫伤的脚上,以便减少痛苦、尽可能快地恢复正常。他俩知道, 黄金祥跳进去一只脚的那一大盆热饭,是另一帮拉煤车队刚出锅的稀米粥, 因为要为下一帮车队腾出锅灶,那支车队的人就将刚熬好的稀粥盛到了一 个大盆里。因为灯光昏暗,又加上黄金祥又渴又饿,急着去舀饭,走得特别快,一时没注意到地上的那只大盆,就一脚踏了进去。他的脚踏到大盆里的时候,那盆稀饭还很热,那帮车队的人每人才盛了一碗,正喝得起劲哩。 当黄金成用湿凉毛巾为黄金祥敷脚的时候,那帮车队的一个人舀第二碗饭去了,他舀一碗热饭一边走一边喝。黄金祥和黄金成听见那个人说:“咦, 奇了怪了,咋恁牙碜呀?第一碗还不牙碜哩!”他俩听见这话,忍俊不禁, 差一点儿没笑出声来,黄金祥在心里说,那不会不牙碜,我的鞋袜上沾满了 煤灰和脏泥,不牙碜才怪哩!难道我的脚就白挨烫了?黄金成用不大的声音对着那个人说:“我刚才喝饭时,也觉得有点儿牙碜,大概是锅底的事儿吧。”黄金祥急忙推了黄金成一把,说:“兄弟,你别逞能了,可不敢再搭腔啦,要是让人家知道真相喽,那还不揍死我呀!还不让咱赔!那样,咱就是想赔人家,可咱也没工夫给人家熬饭呀,也没钱赔人家,再说也赔不起呀!”后来,他俩听到一个大嗓门的人嚷道:“日他奶奶哩,就是怪牙碜, 喝第一碗时也没觉得牙碜,到底是咋回事儿?”

一个年岁稍大的人回答说:“什么牙碜不牙碜?抿住嘴喝吧,喝下去不饿就行,出门拉车是享福哩?!”黄金祥和黄金成听到这些话,再也不 敢出声了。

翌日,黄金成他们的车队出店的时候,黄金祥的脚一瘸一拐的,走起 路来非常吃力。他们走出店以后,黄金祥和黄金成才算松了一口气。在中途歇脚的时候,黄金祥和黄金成给他们车队里的其他人讲了这个故事,听 故事的人,有人捧腹大笑,有人笑得前仰后合,还有的人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黄金成和黄金祥拉煤回村之后,黄金成就给家人讲了这个故事,也在村里讲过这个故事,每次讲,听故事的人都笑出了泪。有时,故事讲完了, 黄金成或黄金祥再加上几句话:“当时为啥不敢吭呢?主要是人太穷了, 一吭声,让人家知道真相喽,那肯定会打架!不赔人家肯定不行,赔又赔 不起,带的干粮和米面都是刚够用,根本没有多余的,更没有现钱,用什 么赔人家?什么也不是,主要是太穷了。”

黄河西听过父亲的话,知道那个多给他两个馍的人就是拉煤故事中的 二大爷后,更觉得二大爷可笑可亲、可敬可爱,二大爷是一个机智、善良、 义气的人。

黄河西与他父亲说了一会儿话,让父亲坐下吃馍,他推起独轮车推土 去了。

在他推了半场子土的时候,他姑姑黄金花提着一只瓦罐来了。

姑姑黄金花的婆家离窑场仅一里之遥。他姑姑对他奶奶极其孝顺,也知道心疼他父亲。

黄金花知晓她哥哥黄金成在窑场推土,一得空闲,就来窑场帮哥哥干 活,每次来不是带点吃的,就是提点喝的,尽管家里很穷,她也不忘接济这个受苦受难的哥哥。

黄金花,二十八九岁,人长得特别漂亮,又聪明伶俐,既会说话又懂 事儿。

她十三岁的时候,已亭亭玉立,出落得如花似玉了。在结婚之前,她 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窈窕淑女。现在,尽管她身上的衣服破烂,也不打扮, 但看上去,仍不失为一个漂亮女人。

黄河西的爷爷在世的时候,有一位老世交,爷爷与老世交过从甚密, 不分彼此。爷爷过世后,老世交还常来看望河西的奶奶和父亲,两家一直 保持着友好关系。

有一天,老世交夫妇一起来了,向河西的奶奶和父亲提出让他们的儿子和黄金花订成娃娃亲。奶奶和父亲一则认为老世交的家境还不错,二则 考虑到两家有着世交关系,就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因男孩十一岁,黄金花十岁,他们还是不懂事的孩子,不到订婚的年龄,在农村,特别是在 20世纪60年代之前的中国农村,父母为年幼的男孩女孩订婚被称作娃娃 亲。那年,由双方家长做主,给黄金花和老世交的儿子订了娃娃亲。

两家仅是世交关系时,双方就不断互相走动,订了娃娃亲之后,双方的走动更加频繁了。每逢年节时,老世交就带着他的儿子来串亲戚,男孩见到黄金花还叫妹妹,黄金花见了男孩还喊哥哥。不过,有街坊邻居开玩笑, 说他是她的小女婿。她到他家串亲戚时,男孩的街坊邻居也说她是他的小 媳妇,并夸奖小媳妇长得标致好看。对于人们的这种称呼,两个孩子只是笑笑,有时也有些害羞。

男孩十九岁那年参军入伍了,他穿上军装很神气。他开拔的那天,黄金花还到县城送了他。他临走时,俩人难分难舍,如生死离别。可几年后, 全国各地各行各业,论起了家庭成分,从此,黄金花的厄运开始了。男孩入伍的第五年,他为了在部队入党提干,单方解除了与黄金花的婚约,无情地抛弃了她。当时,她气得寻死觅活,蒙头大睡了三天三夜,眼哭红了, 脸哭肿了,发誓一辈子不嫁人。

后来,为黄金花介绍对象的人络绎不绝,但她心灵的创伤尚未痊愈, 她知道,嫁不嫁人自己做不了主,但嫁给什么人自己可以做主。她择偶的唯一标准是,家庭成分必须是贫农,结果,她在本公社的一个村里找到了婆家。不过,这家人在旧社会逃荒要饭,赤贫了几代,到新社会仍不富裕, 是十里八乡最穷的一家,仍保留着赤贫本色。

黄金花的婆家只有三间泥棚屋,两间正房住着公婆、小叔子和小姑子, 黄金花两口子住在一端的单间屋里。屋里一盘土炕、一片破席、一条破被子、 一张破桌,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黄金花结婚的第三年,老世交的大儿子在部队升成了连级军官,他回家探亲的时候,可能觉得太对不起黄金花,心里愧疚,便带着二十元钱和两块好布料、四包点心来看望黄金花。他走进她的婆家,看到一个目光呆滞、面容憔悴、衣衫褴褛,好像四十岁的女人,他尽管看着她有点面熟, 但不敢确定是不是黄金花。待他仔细端详后,才不得不相信这个“老婆子”, 就是他十六年前的那个“小媳妇”,就是八年前那个如花似玉的美少女。 他惊愕不已,根本没有想到,短短几年光阴,生活的风刀霜剑,就将一个美貌如花的姑娘摧残得如此苍老。她本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本该过 着吃穿不愁的生活,可她现在竟贫穷到这种程度,竟沦落到这种地步,竟衰老成这个样子!是他害了她?可是,他若不与她解除婚约,他能入党提 干吗?她家若成分好,他能与她解除婚约吗?他很内疚,同时对她也很同情,她好可怜啊!他心情沉重,对着她,喊了一声“妹妹”。见她没有反应, 他又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不料,她瞟了他一眼,还是木然不动。他意识到, 当年的妹妹没有了,当年的“小媳妇”永远地消逝了。

他进门时,黄金花见来了一个当兵的,有点惊诧,再一看,便认出了他。 她看见他就一肚子气,血直往上涌,怒火冲天,差点没上去打他的脸,甚至想咬他几口,觉得咬他几口也不能解恨。她在心里直骂他祖宗八辈!觉得他嘴脸丑恶,令人作呕。然而,她既没打他,也没骂他,而是不搭理他, 木然坐着,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他站了一会儿,见她不理不睬,心里更加内疚。直到他离开时,她也没吭没动。黄金花的变化和处境,使他的心灵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和震撼,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越发愧疚和自责。

黄金花提着瓦罐,来到哥哥面前,与哥哥说了几句话,让哥哥喝着她 带来的热汤,然后,便拿起铁锨,赶紧去帮河西装土。

晚上八点多钟,黄河西在姑姑的帮助下,完成了当天的推土任务,他 们可以回家了。

黄金成要妹妹带走一个白馍,黄金花说了声“带回家给咱娘吃吧”。 她说完提起瓦罐就走了。黄金成听过妹妹的话,看着她的身影,好一阵心酸, 差一点没落下眼泪。

黄金成让儿子河西吃馍,黄河西肚里已很饿了,但舍不得吃。父子俩 让来让去,最后,黄河西仅吃了半个馍,他也让他父亲又吃了半个馍。

他们回到家时,已是九点多钟了。父亲先走到奶奶床前,将他舍不得吃的两个白馍递给奶奶,劝奶奶多吃点。

黄河西看到这一幕,才知道父亲开始时只吃了一个馍,父亲忍饥挨饿, 把省下来的两个白馍留给了奶奶。姑姑帮助干了半天活,也不舍得吃一口 馍,让父亲给奶奶带来,父亲和姑姑的行为使河西很受教育,也很受感动。 他认为,父亲和姑姑都是很孝顺的人。黄河西心想,一家人虽然日子过得艰难,在外边受气受屈,但在家里,亲人之间互相关爱,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对饱受创伤的心灵也是一种慰藉,亲人之间互为精神支柱非常好!

生活还在继续,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黄金成还是早出晚归,竭尽全力完成每天的推土任务。黄河西几乎每 天傍晚下工后,就去窑场帮助父亲推土。

有一天,河西和父亲正忙着推土,二大爷黄金祥找他们来了。

黄河西赶忙走上前去,很有礼貌地喊了一声:“二大爷”。

黄金祥看着他笑嘻嘻地说:“孩子,你一直上学,你认不清我,我可 一眼就能认出你呀!”他还夸河西长得高,懂事儿。

黄金祥告诉河西的父亲,县水利局在砖场订购了两千块红砖,要找人运送过去,要求三天运完,一块砖运费一分钱,运完可从窑场直接领二十块钱,窑场领导让他找人运送。这是一个累活,但三天挣二十块钱,也是 一个挣钱的机会,别人还都不知道这个事儿哩,如果大家都听说喽,估计 想干的人不少。你们想一想,看愿意干不?

黄金成意识到,黄金祥这是照顾他们,有了好事先告诉他们,想让他 们多挣点钱。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说:“二哥,我们干,三天保证运完。”

父子二人商量一番,决定运砖任务由黄河西去完成。

当天晚上,黄河西向队长请了假。第二天早起,他就到窑场开始运砖了。

红砖窑场到县水利局有七八里的路程,他计划每次运二百块砖,大约 有一千二百斤左右,起早贪黑每天能运四趟,到第三天完全可以运完。

第一天早上六点开始,晚上九点钟回到家,虽然时间赶得很紧,身上感到很累,但还算顺利,按计划拉了四趟,他心里倒也高兴。

第二天,拉第二趟的时候,由于排子车车胎在中途撒气了,耽误了一 些时间,待把车胎修补好时,已到了中午。他赶到水利局时,正是午饭结束的时间,他又饥又渴,想找点水喝。有人见他满脸通红,满头大汗,衣衫溻透了,便对他说,食堂里还有剩汤,估计没人喝了,去食堂喝点热汤吧。

他走进食堂时,里面还有两个人在吃饭,吃饭的人抬眼看看他,没有 吭声。他找到一个大碗,正准备舀汤的时候,进来一个领导模样的人,他 一见黄河西要舀汤,便厉声呵斥:“这是机关干部食堂,你是干什么的? 怎么能在这里喝汤!想喝水到外边水管上喝去!”

他被吓了一跳,继而又气又恼,在心里骂道,大爷我累死累活给你们运砖,你们吃白馍吃肉菜,我连一口剩汤都不能喝,这太不公平了!你不把劳动人民当人看,真不是东西!

这时候,他真想一下子把碗摔在那家伙的脸上。但冷静一想,自己是 来挣钱的,若把碗摔在他脸上,不但挣不到钱,而且还会惹出大祸。他想到这里,把气憋在肚子里,啥也没说,就走出了食堂。

黄河西在食堂外边的水管上喝足了凉水,又胡乱吃了点东西,就赶紧卸砖。因在食堂挨了克,路上耽误了时间,他心里又气又急。他想把耽误的时间赶回来,于是就每次拤起六块砖,把砖块放在一起,并码放整齐。由于动作快,用力猛,砖块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

他正干得起劲,身后有人嚷嚷着开骂了:“嗳,嗳,你干啥?你干啥?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领导们都在前一排房里午休,你弄出这么大声音,让领导咋休息?你这个人咋这么粗野!快给我停下!”

他回头一看,又是在食堂训斥他的那个家伙,他猜,这家伙可能是局 办公室主任。他怒火中烧,在心里骂道,我干着脏活累活,又渴又累,你 不但不让我喝热汤,而且还追到这里来骂我,你问我干啥哩?看不见我正在卸砖吗?难道你是个瞎种!不干活的人训斥干活的人,吃饱喝足的人在 前边睡大头觉,我一个喝生水、吃凉馍的人在这里累死累活地卸砖,你却骂我卸砖影响领导睡觉,岂有此理!你们是人我就不是人?就你们主贵?就我们出苦力的人下贱?黄河西越想越生气,真想一砖头把那家伙的脑袋砸开花,但理智让他把怒火强压了下去。他只好暂停卸砖,等一会儿再干。

将近下午两点钟的时候,黄河西还坐在墙边的阴凉里等时间,突然, 一个骑着新自行车的年轻男子,从他面前一闪而过,那男子没有注意到黄河西,黄河西却无意间看了他一眼,觉得此人面熟,还没等黄河西辨认清楚, 那男子已在几米开外了,黄河西再看那男子的背影,像是王为国,是不是王为国?黄河西不想知道。

第三天下午,黄河西终于运完了两千块砖,把砖码放整齐后,水利 局清点验收完毕,开出了验收证明。黄河西拿着证明,从公社窑场领到了二十块钱。他拿着领到的二十块钱,在心里说,我的娘哎,挣这二十块钱真不容易呀,真是血汗钱啊!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了麦收季节。

收麦是一场硬仗。农村有“麦熟一晌”和“过个麦,乏仨月”的说法。 小麦播种面积大,生长时间长,成熟快,收割时间集中。

为了与老天抢粮,使小麦颗粒归仓,干部们便组织全体社员,用三四 天的时间,靠人工镰刀把四五百亩小麦,割倒并运到麦场里。

从开镰的第一天开始,黄河西就与社员们一起下地割麦。割麦的时候, 他弯着腰,一手拿镰刀,一手抓麦秆,一镰一镰地向前割。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麦海,后面是一大片晃眼的麦茬,太阳在头顶上炙烤,大地泛起阵阵热浪,天热得如同下火,让人感到如同水蒸火燎,难以忍受。

黄河西满脸通红,汗流浃背,腰疼难忍,手上磨出了几个燎泡,但他咬紧牙关,紧跟其他社员,不停地割麦。

在集中收麦的三四天里,黄河西与其他社员一样,天刚亮就下地割麦, 下午把割倒的麦子捆成麦个子,然后,把麦个子装在车上运到麦场。割下的麦子必须当天运完,什么时候运完什么时候下工,每天下工的时候,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一连三四天全是这样。

第五天的傍晚,全队四百多亩小麦全部割完并运到了麦场里,干部及 社员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下工的时候,黄河西腰疼得难以忍受,手疼得不敢拿东西,双腿几乎抬不起来,筋疲力尽,身体快要散架了。

他回到家里,没洗脸,没换衣服,便一头倒在床上。

“哥哥,哥哥。”弟弟河长喊他。

“干啥?干啥?叫魂哩!别烦我!”他的心情糟透了,像吃了枪药一 样,呵斥弟弟。

“咱娘做好饭嘞,让你去吃哩,爹和妹妹都在等你,快去吧。”河长不 知他心烦,向他解释道。

“不吃嘞!”他没好气地说。

他的腰和四肢疼得厉害,连动都不敢动,根本不想吃饭,只想躺下歇 一会儿,好好睡上一觉。

过了一会儿,河西想,弟弟有什么错?冲他出气干什么!是母亲叫他 来喊自己的,是父亲在那里等自己吃饭,自己心里烦,就说难听话,而母亲已经四十多岁了,不也是天天下地劳动嘛!自己累了心烦,躺在床上发 火,而母亲也在地里劳动了一天,回家还得为全家人做饭,还得照顾奶奶吃喝,母亲更累呀!母亲更辛苦呀!可母亲从来没叫苦叫累呀!

母亲轻轻走进他的房间,坐在床边,低声喊道:“孩子。”母亲没叫他的名字,而是叫了一声“孩子”,母亲用手摸摸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 母亲的关爱像温泉一样,使他感到无比温暖。母亲让他去吃饭,他什么也没说,便随母亲来到饭桌前。

黄河西吃过晚饭,再次躺在床上。可能是吃过饭的原因,他没有饭前那样困乏了,但心情仍然不好。

他心情不好,心里烦躁,是由枯燥的农村生活和乏味的重体力劳动引起的。半年的农民生涯,使他对社会、对农村、对农民、对生产劳动,有 了新的认识和理解。

刚回村时,他表现积极,不惜力气,不怕苦累,专挑重活脏活干,且 毫无怨言。当时,大部分社员对他的表现不甚理解,个别社员还嘲笑他, 一部分社员用怪异的目光看他,认为他太幼稚,太天真,对现实情况不了解, 说他是热一阵子,慢慢地就凉了。果然不错,现在,他对劳动的新鲜感没有了,对农村单调枯燥的劳动开始厌倦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社员们总是慢悠悠地干活,像磨洋工一样, 出工不出力,没有劳动积极性?答案是农活太苦太累,永远干不完,一年 到头累死累活,年底结算时分得的钱粮也很少,生活水平太低,甚至连温 饱也解决不了,看不到希望,日子没有过头,生活太乏味了。他现在认识到, 真实的农业劳动,不像戏剧舞台上的劳动场面那样诗情画意,社会这个大舞台与学校那个小天地区别太大了,现实生活中的问题,不像数学题那样有一个正确的答案,生活中的问题没有固定的正确答案,可能同时有几个答案,到底哪个答案正确?那还得看谁批改这道作业题。

他在床上思索良久,不停地自问:这样的劳动何时是尽头?难道自己 就这样在农村劳动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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