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越来越多,他们把县衙前的街道都给挤满了。那里面有她医治过的病人,有她教会的绣娘,有跟她学养蚕的妇人,也有跟她学种桑的汉子。
他们踮着脚,不断的往前挤,他们到了她马车的前面,无一不是在说:“春姑娘,你不要走好吗?难道你要丢下我们清河县的乡亲吗?
春姑娘,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春姑娘,你不要走,我们求你了,你不要走好吗?春姑娘,你难道舍得我们吗?
春姑娘,这里是你的家呀,春姑娘,你要是走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呀?春姑娘,你要是真的要走,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我们呀......”
一声一声的春姑娘叫着,叫的春虫虫的心都快碎了。她从马车里面出来,站在马车的前面,她看着那乌泱泱的人群,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红着眼,在朦胧的泪光中,她看到了正在往前挤的理正,也看到了丢弃随从的吴涫,还有那身形更加消瘦的吴长生。他们叫喊着,叫她不要走。
可是她要去找莫念珠了,她要去见这个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了。她要去看那个她本以为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的人了。她朝着他们挥着手,然后让车夫牵着马车缓缓的往前走。
清河县的人几乎全来了,她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的受欢迎,她看到那些人从县衙一直挤到了城外,她看到身后的百姓久久的不肯散去。
她的心情很沉重,她感觉自己终于没有白忙活,她感受到了当初离开漠北时的那种心情。只是这一次,身边没有莫将军,没有莫夫人,也没有莫念珠。
她坐在马车的轿厢里面,她努力的抬起头,坚强的自言自语:“义父,义母,还有姐姐,我做到了,我一个人也能做到,我并不是那么的没用,我也终于不用别人的保护,我也能干成一件大事了。”
马车到了迎风渡,顾凌风从马背上下来,他站在渡口,看着春虫虫从马车上下来,他走到前去,接过了春虫虫手中的包裹,他低头说道:“上一次我在这劫到了你。
这一次我又要在这里送你离开,有句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可是我终归是个没用的人,见到你我便开不了口。虫虫....”
春虫虫抬起头,看着他,她说道:“你说。”
顾凌风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他却再也开不了口,他努力了很久,还是只说了两个字:“等我。”
春虫虫扯动着嘴角,她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她对他说道:“祝你考核顺利,早日回到京城。”
说完之后,她上了船,船缓缓开动,春虫虫看着码头上的人慢慢变小,然后变的看不见了,一汪江水,连接着天地,海天一色,估摸着也不过如此了。
船开的很慢,可是她却心急如焚,她恨不得睁开眼就到了京城,但是京城却那么的遥远。她在心里想,若是见到莫念珠,她该说什么。
她还会不会像以前那么宠溺她,她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样子,她有没有变,她过的怎么样?她满心满眼都是莫念珠。可是越着急,她便觉得那船开的越是慢。
终于她的马车在京城停下了,顾丞相家里的人带她进了丞相府,那以前看起来挺拔的顾清峰,此时看起来腰背也有些佝偻了。
他的鬓角出现了白发,他看了春虫虫一眼,便说道:“你先在我相府住上一晚,明日带你进宫。”
其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说,春虫虫放下行李,然后在厢房住下,她站在窗户前,看着远处那灯红通明的皇宫,她们相隔的并不远,甚至是能看到那皇宫的宫墙。
可是就算这么一道墙,却让她们像是被隔绝在两个世界一般。很快便有鸡打鸣了,顾清峰派下人来通知她,春虫虫赶紧起身,跟着顾清峰去了皇宫。
进了宫墙,里面还是那般的熟悉,她看着眼前的景物,六七年了,似乎丝毫都没变,那甬道还是那甬道,那宫墙还是那宫墙。
就连那花池子里面的花都似乎没变,她好像看到了当初她摘下的那朵兰花。她终于到了。东宫的嬷嬷领着她去了东宫。她七弯八绕的来到了莫念珠住的地方。
那个院子前面挂着菡萏院三个字,那个牌匾是将军府的,那牌匾她再熟悉不过了。现在这里也叫菡萏院了。只不过现在这里是属于莫念珠的菡萏院了。
春虫虫跟着嬷嬷进了门,莫念珠正穿的珠光宝气的,坐在太师椅上,绣着手中的丝帕,她没有抬头,她仅仅坐在那,身上便散发着太子妃的威严。
嬷嬷隔着珠帘对她说道:“娘娘,春姑娘来了。”
莫念珠缓缓的抬头,春虫虫看到她瘦了,她的脸更瘦了。可是她还想看的时候,那嬷嬷却低声呵斥:“还不低头,贵人岂能直视?”
春虫虫反应了过来,原来她是不能直接看她的,她赶紧跪下,然后就是三叩九拜。莫念珠把手挥挥,那嬷嬷便出去了,她赶紧掀开珠帘,一把抱住了春虫虫。
她感受到了两行清泪,落在了她的颈窝。她也感受到了莫念珠的身上早已瘦的不成样子,她哽咽着说道:“小姐,你瘦了。”
莫念珠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拉着她进了里面,她看着她,嘴角盈盈的笑,她笑着说道:“你倒是胖了许多,这小脸也圆了,看来你过的不错。”
春虫虫低下头,她想说她过的很好,而莫念珠却赶紧问道:“虫虫,我爹和娘现在好吗?”
她这话一出口,春虫虫只感觉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知道她被人瞒住了,可是没想到她被人瞒了这么久,她以为她的瘦是知道了莫家的变故。
可是她问出这话,就说明她不知道。春虫虫双腿一曲跪在了她的面前,莫念珠惊诧的看着她,她的声音瞬间变得有些颤抖,她的手也在抖,她颤抖着将手放在了春虫虫的肩膀上。
她颤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爹和我娘呢?他们怎么了?”
春虫虫把头埋的更低,她刚张口,却感觉自己的声音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