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长生听到这话有些错愕,他怔怔的看着春虫虫好似没有反应过来,春虫虫笑了笑看着他说道:“吴县堂,连日来剿匪操劳,应该是累了。”
吴涫有些诧异的看向了吴长生,此时吴长生赶紧点头:“对,我累了,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你们先聊。”他说完之后便退了出去,此时吴涫也发现,他们二人之间好似很微妙。
不似当初,一般,此时的吴长生更像是春虫虫的一个下人,对她好似言听计从。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是换了一副笑脸,对着春虫虫说道:“春姑娘那我们就谈谈这次的货品交易吧。”
春虫虫是个爽快人,她也不想过分的压榨吴涫,毕竟那里的每一根丝都有她的功劳。对于清河县她是有感情的,不仅仅是因为那是她的祖籍。
更多的是她在那里有着美好的回忆,等商品谈妥后,吴涫问她,这次货品如何结账的时候,春虫虫竟然大手一挥,对他说了两个字,现结。
这话可把吴涫给惊到了,他带来的布帛生丝,可是不少,加上这一次他是通过船帮运过来的,路上几乎没有损耗,那好几船的生丝布帛可是价值不菲。
他虽然知道在从商方面,春虫虫有着自己的一套,但是短短时间以内,便有了这般多的现银,也着实让他感到奇怪的。吴涫诧异的看向了春虫虫。
笑着说道:“春姑娘,其实我们是可以给你账期的。”
哪知春虫虫却拒绝了,她说道:“你这一趟也不容易,有了现银,你才能帮我做其他的生意,银子我已经准备好了,交割之后,你便带着银子回去。只是眼下我比较忙。
后续的生意,我恐怕要另外派人和你对接了。此番前来,有些匆忙。等我这边的掌柜到了,我们再聚。”她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此时朝廷送来了调令,吴长生果真被提调到了寒州通判,然而接到调令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多么的开心。按照道理,三年县堂,经过考核能被提拔的少之又少。
可是吴长生三年未满就被提调,若不是他有着惊世的才华,便是里面有人运作了。吴涫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但吴长生却一直兴致缺缺。
酒宴之上,吴涫说道:“长生呀,那可是我们吴家最有出息的了,这才多久你便是通判了,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怎滴,我见你并不开心,不知这又是何故呀?”
吴长生有些微醺,他的脸颊绯红,情绪也很低落,他用迷离的双眼看着吴涫,却露出惨淡一笑,他笑着说道:“你是不知道呀,从小我便立誓,要用我的才华,造福一方百姓。
我要不断学习,成就一方大儒,可是你发现了吗?我这官服是买来的,我的努力毫无价值,县堂任上,我如木偶一般,事事受人掣肘,有几件事出自我的本心?”
他说完仰头喝下一口闷酒。吴涫劝道:“长生呀,你要想想多少举子,碌碌一声,不过县堂任上终老,而你这官虽是来路不正,但却也平步青云。
人活一世,需要的是身份背景,你在寒州独自打拼,如今已有这般成就,那便是了不得的。你又为何在此说这般的丧气话呢?”
吴长生讪笑:“哦,是吗?照你这么说,做个傀儡还是我的幸事了?”
吴涫皱眉,看着面前的杯中酒,他也无话可说,他更不能多说,虽然坐在一张酒桌上,但他却很是清楚,自己是商贾,而他是官老爷。
他本无资格劝他,更怕说多了被他厌弃,此番这般说,也仅仅是出于故交,想着宽慰他几句,可是自己说的话似乎并不见效。
他沉思良久,终是端起酒杯,对着吴长生说道:“无论如何,如今你升官了,也是喜事。”说完之后他一饮而尽。
吴长生哂笑:“是呀,喜事呀。我吴长生发奋图强,终能为她鞍前马后,着实是喜事呀。吴涫我想问你,别人施舍的东西就真的那么好吗?”
吴涫不解的看着他,仔细琢磨着这句话里面的含义,他表面上淡然一片,心里却如电光火石般的思量,最终他说了句:“总之也没那么不好吧。”
这话说出口,吴长生笑了,笑的张扬,他高举酒杯,对着吴涫说道:“对,也没有那么不好。她既赏赐,我便接着。我也只能接着。”
吴涫又问:“她是谁?”
听他说完,吴长生抬头望天,他呢喃自语:“她是谁?她到底是谁?她是坠落凡世的明星,还是无间地狱的恶鬼?你问我她是谁?吴涫你知道吗?
我追寻了她那么久,我却不知她到底是谁?你说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的身份,你说一个人又怎么能有那么多的秘密?我曾看她,却看不清她的脸。
我总觉得她带着好多好多的面具,当我替她揭开一层,便又是一层,我不断的去揭,却发现根本就揭不完。我曾以为我和她之间近在咫尺。
可是你知道吗?等我真正了解她的时候,却发现,我是有多么的幼稚,她如天上星我同地上泥,等我靠近她的时候,却发现,我靠近的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当我越是靠近她,我越是发现,我离她越是遥远。或许是我太过贪嗔,又或许是我才是真正的幼稚,她给我留下的不过是一道影子,我却荒唐的以为,她是我能触手可及的。”
听他絮叨的说完,吴涫已经猜出大半,但是他不信,她并无官身,又无背景,何况她又是背井离乡,岂能左右吴长生的命运?他狐疑的说道:“你说的莫不是春姑娘?”
吴长生大笑着,猛的喝下一杯酒,然后他摇摇晃晃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他边走边说:“她是谁,重要吗?不重要了,不管她是谁,我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是从今往后,像条狗般的追随她,一条是从今往后,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间俗事。她是谁?她是天上的星,她是我的梦魇。”
吴长生说着,用手指天,又重重落下,然后摇摇晃晃的往前走,走的是那般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