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天天来这里喝酒。有的时候,喝的都没有了酒,就到矿区里医务室,弄酒精来兑水接着喝。喝得陈本虚有个朋友看见,大声说:
“这些人,这样子喝啊?吃哈卵的!”
可是伯伯听了,却很是高兴:
“喝,让他们天天,都来喝?那就好了!只要有人肯来喝,你就有办法。”
果不其然,陈本虚到生产队才几个月,机会就来了:
生产队要推荐,知识青年上大学!
在这之前,向先生也多次跟陈本虚说:
“你想读什么学校。”
那时候,陈本虚还没有遇到这个问题。想也没有想,竟然就冲口而出:
“想去读医学院。”
为什么?在凤凰城,那个陈本虚出生的房子里,开的就是中药店。细算起来,也应该叫做是,人家说的,祖传中医。
虽然陈本虚的爸爸早就说过,从此再也不愿意,让陈本虚这一代学医。
陈本虚晓得,爸爸是因为当年,帮他的一个同学,让女朋友弄掉了个胎。不料那个女朋友脚踏两只船。另外有一个人,是穿制服的。
人家就了告状说,这同学破坏军婚。这个烂事情,左扯右牵,就弄到了他的头上。
就是这个问题,从此以后,爸爸年复一年,连连吃过好大亏。爸爸这边不肯教,那陈本虚找个学校,自己去学,还是可以的吧。
“没有问题,只要你们大队贫下中农推荐去了。上面的事,就由我搞就好了!”
向先生这么关心陈本虚,也是有原因。到了煤矿不久,陈本虚就拎着一把瓦刀,到了附近向先生家里。前前后后,用了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帮他砌好了三大间砖瓦房,没有收他一分钱!
生产队在外面,打工找副业的,一共有七八个人,就只有陈本虚一个人,月月都能够按时交钱。就是陈本虚三天两头,请大队一班人马,吃肉喝酒。那开起推荐会来哦,贫下中农们对于陈本虚,真是个个情绪高昂。记得有个人,听大家都说完,才轻轻说了一句:
“这个陈本虚,我不认识。他也不到我们农村,接受过贫下中农再教育啊。人家知青刘,天天跟到我们下田哦,还表现得很好呢。”
几个领导一听,马上异口同声说:
“人家陈本虚,一个月一百块,按时交到了生产队,让我们去买了多少化肥农药?这不是接受贫下中农的教育,才会产生的最好结果?贫下中农再教育知识青年,不是要像教育那些小学生这样子教。只要是能够缴足了副业款,那就是接受教育好了。那就是他的表现好了。”
推荐会高高兴兴开过了。向先生听了眉开眼笑。也要陈本虚暂时安下心来,在乡下静等结果。不料左等右等,却等来了陈本虚去不成的消息。
那消息,向先生自己没有来,亲口来对陈本虚说。
陈本虚晓得,他也是没有办法,就没有去找他说什么。后来也晓得,自己是天生的笨愚,更是没有那个上学的命,
于是真的不去上学,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可是今天,他却又找到陈本虚,竟然说还是可以去念书?这到底是真假?
那八字先生话,还言犹在耳呢。
陈本虚现在在这里,修水管打灶切肉照相,洗碗蒸包子炸油条,什么都做过。还敢想着去,上什么大学吗?还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吗?
一边跟他说着话,陈本虚的手就刷刷刷,一直就没停下来。一百多斤肉,陈本虚要切片切丝,还要切回锅肉切腰花。一切都要收拾好了,才能够下班呢。
“你还不晓得吧?原来生产队的刘知青,出事了。”
向先生见陈本虚有点漫不经心,才赶快说道。
“知青刘,她不是去上大学吗?出了什么事?”
陈本虚大吃一惊,人就呆在那里,刀也差点切到手上。与陈本虚同生产队知青姓刘,叫什么名字直到今天,陈本虚还真的就是不晓得。
可是陈本虚明白,她虽然是陈本虚的一生中,第一个死对头。却是你陈本虚,突然去怼上了人家的。所以迄今为止,在陈本虚内心深处,都没有一点,责怪她的意思,还有一点点抱歉。
陈本虚初到这个大队,才晓得人家这里,原先下放有七八个知青。因为他们都是国营工厂子弟,响当当的工人阶级。没有下放多久,都一个一个进了城或者参了军。
到了就只差知青刘一个人,呆在生产队里,跟到妇女们上山下地时。人家的那种焦急心理,也是可想而知。她是生产队里最后一名知青。就是轮,那年也应该轮到她的时候,正跃跃欲试准备着,离开这块田地的时。
突然横插进来陈本虚这么一个人。还要硬抢在她前面,用下了这年生产队里唯一指标。她对陈本虚在内心里,会有什么好感呢。在生产队那天晚上推荐一战,她当然就只有输了。
听到人家说,事后回到家里,她大声地哭了个昏天黑地。不料也不晓得是为什么,后来陈本虚没有希望,她反倒是去上学了。
陈本虚当时在心里,真的没有去怪人家。只是认为,这本来应该是人家的指标,队里应该轮,也轮到她了。陈本虚怪的是这位领导向,并没有攒劲地帮着陈本虚,实现他对陈本虚的诺言:
“这么偌大一个县里,难道就只有,区区这一个指标吗?”
现在领导向又来跟陈本虚这么具体一说,这才晓得,真的是这么回事:
原来知青刘在生产队里最后一年,就悄悄地跟公社秘书好上了。那小秘书背着婆娘,跟她做了些好事情。事后当然就跟她拍胸脯,说今年一旦有指标,就一定要让她去上大学。
一见生产队里,像模像样地推荐陈本虚上去。可那边公社的小秘书,当然就拼命在做手脚。同时还利用他官场上的关系户,一直做到地区里去了。结果呢,知青刘顺顺当当,到地区上了大学。
那秘书呢也晓得,自己得罪了县里上上下下这一帮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居然也调到地区工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