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君十一娘才是宋瑾手底下除去武功方面的十项全能型人才。
无论是管理能力还是识人能力都很不错,她送过来保护施妙龄的婆子和那个小丫头,沉稳老练,机警谨慎。
漪澜居屋子里伺候的几个施妙龄的心腹不是中招生病就被调虎离山,能跑出去送信的两三个也早在别人监控之下。
倒是君十一娘塞进来这两个,因为不是贴身近侍,平日里又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对施妙龄如何忠心耿耿,才能在第一时间偷溜出去动用手中的渠道传递消息。
施妙龄不是心里没有成算的人,她只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就连君十一娘也没想到,堂堂秦王府里的王妃会落到这般危险的境地。
也幸亏宋瑾果断骑着小电驴出发,若真的按照耐雪的说法骑马过来,想必看见的只能是一尸两命的局面。
君十一娘安排的稳婆是奉京城坊间市井名气最大的胡三娘子。
她只一眼就看出秦王妃生产之时遭了毒手,好在否极泰来,之前有多危险痛苦,之后就有多顺利,虽然孩子提前半个多月出生,却因为皇后娘娘派来专业膳食调理嬷嬷照顾得精细,小皇孙哭声嘹亮,长得白白嫩嫩,生下来就有一头浓密的胎发,胡三娘子啧啧称奇,连说生下来就这般漂亮神气的公子爷她还是头一次见,可知是个有福气的。
施妙龄在孩子呱呱落地时就已经力竭晕厥,张庶妃这时才匆忙赶过来,看见屋子里人几乎没有认得的,顿时惊惧交加,直到看见安然无恙的王妃和小皇孙这才安心下来,有空责问屋子里的几个人:“之前的产婆和乳娘都哪里去了?你等又是何人?”
毕竟从前在秦王府打过很多次交道,宋瑾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她如今是四十多岁的高壮婆子,一张嘴就露馅,于是径直去后边净房里,一手一个,脚底下还踢出来一个,三个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的婆子被丢到屋子中间。
给宋瑾引路的婆子蹲身行礼:“庶妃娘娘,您走了以后王妃这边就出事了,这三个婆子妄图谋害王妃,证据确凿,王妃说一切等她醒了再行处置。”
这引路婆子也是个会说话的,一句话直接把张庶妃绕进去,吓得她肝胆惧寒。
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又熬出头了,还想借着这次机会跟王妃打好关系呢,谁料刚才娘家大嫂来了,非闹着要她给学堂里被打了的小儿子出头做主,等嫂子哭完了她紧赶慢赶回来,王妃这边还是出了事。
谋害皇嗣,这是可以抄家灭族的大罪,她可一丁点也沾不得啊!
张庶妃吓得手脚冰凉,再也不敢在这些下人面前摆主子款,甚至都没去好好询问一下引路婆子的身份就被乖乖拿捏了。
王妃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看见宋瑾还在,顿时安下心来,打发门房一个小厮回太傅府再报信,又叫人去宫里送消息,一应事情都处理之后才叫乳娘抱了自己鬼门关走一遭才生下的儿子。
宋瑾看着施妙龄近乎贪婪的一寸寸扫过儿子的目光,突然心生羡慕。
从有记忆开始,她的母亲从来没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
在自己的家里,宋瑾更像是父母一项不得不完成的任务,她对父母的感情一直处于想爱爱不动,想恨却又恨不起来的阶段。
家是她的鸡肋,她也是家里的鸡肋,双向奔赴的可有可无。
因此宋瑾在前世死亡的刹那并不是遗憾,而是一种解脱。
而在施妙龄眼睛里,宋瑾读懂了什么叫期待,什么叫希望,什么叫……母爱。
施妙龄其实第一个想见的就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可是她却将这种感情压制住,先找自己这个救命恩人表达感谢,再处理王府里一堆杂七杂八的后续,送信回娘家是搬救兵,往宫里送信一方面是报备一方面是明晃晃的告状,往后的事自然交给帝后和太傅府去周旋,她这场婚姻本来也是心知肚明的联姻。
确定一切无碍,屋子里再无旁人,她才敢释放自己的感情和脆弱,做一个刚刚进阶的小母亲。
软软的小团子被抱在怀里,施妙龄也终于有时间问宋瑾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人快言快语,宋瑾这才知晓为何预料的,侯府会来铺子找麻烦的事件并未发生。
原来都是施妙龄在独孤世安那的春秋笔法所致,的确给她免却诸多麻烦,但是也造成了独孤世安极端自恋,认为宋瑾已经迷恋得为他痴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的程度。
“你回来那日我便觉察那人不是你,明明妹妹之前说过,不屑做妾,定要寻个机会全须全尾的离开,得知你跟他竟圆了房我就心知有异,第二日她过来给我敬茶,我故作要送她头面,将她发髻拆开。”
施妙龄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我记得国公府赏花宴,宁家五小姐当众扯了你的义髻,里面头发才两寸许的样子,就算过去这些时日,头发也不会长到那般快,竟全无一点被剪了半边的痕迹,因此我彻底断定这人不是你,和你这般像,却又不是你,梅香居那位是谁还用说吗?”
宋瑾默默赞许,果然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子。
说起独孤世安的宠妾,施妙龄一丝嫉妒也无,神色间只有淡淡的不屑:“阿瑾妹妹不是旁人,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都说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其实我是宁做穷人妻也不愿做皇家媳,只是可惜我是太傅府的嫡小姐,我是祖父一手带大的,我享受了这个家族的好处,就必须要承担这个家族的责任。”
太傅府的人很快就到了,宋瑾握了握施妙龄的手:“山水有相逢,姐姐多保重,有些人若是实在看着太碍眼,咱就嗯哼了他,去父留子。”
最后四个字宋瑾说的轻描淡写,施妙龄听得石破天惊,她不懂“嗯哼”是何意,但是去父留子是什么意思不傻的都明白。
只是原本要为了家族忍耐一辈子的大家闺秀,心底某个角落忽然被撬动,她可以受委屈,但儿子决不能!
宫里帝后派来的人也在路上,宋瑾不欲再见这些人,和施妙龄提出告辞。
施妙龄没有说出自己的不舍,宋瑾在内宅是困囿牢笼的金丝雀,离了王府,是盘旋苍穹的鹰。
——你拯救了施妙龄,获得善良值+200,获得寿命+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