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邸,三房雅棠斋。
上官泠与上官楚尧父子相对而坐,上官泠收起手中那封来自吏部侍郎府的家书,眯眼道:“看来我这四妹与妹夫为了你的仕途前程,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你可不能忘了这份情啊!”
长公子上官楚尧在官门浸淫多年,自然知晓其中道理,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六部其它部门你便别指望了,估计陛下只会让你进入礼部而已!”上官泠沉声道。
父亲的这番话楚尧自然是明白的。
毕竟四姑姑上官沛是吏部侍郎夫人,而自己父亲更是稳坐礼部尚书之位把持礼部多年,陛下雄才大略,自然不会让自己再进入六部其它部门的。
而吏部职司主持各部官员考评,上官楚尧自问自己为官以来功绩不错,但是多年以来,在考评中只得了个中等水平,一开始甚至还有中下!
起初刚刚踏上仕途的他极为不解,还在私底下腹诽过那个负责考评的四姑父,却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通,直到后来,他才慢慢想明白。
当然这并不能怪他,实在是因为官场的水,实在太深了。
若不是他被压了多年,恐怕早就被那些官场上的老狐狸给生吞活剥了,还能安安稳稳地当了这么多年的县令吗?也正因如此,此次一举进入礼部,才算是合了规矩。
三日后,贾公公亲自来到上官家宣旨。
前面煜福斋的动静,就连锦绣斋都感觉到震天响。楚越斜卧在二楼乘凉,眯眼问道:“前边怎么回事了?”
“小姐,今日宫里的公公到府上宣旨,估计是大公子终于高升了!”
估计是白露这丫头跟在楚越身边的时间久了,私底下的话有时候难免有些直接,‘终于’二字咬得特别重。
“没想到我那位四姑姑跟四姑父耐心这般好,这一日比我想象中要来得晚了许多。”楚越感慨道。
见白露一脸疑惑,她复而开口继续道:“这么多年来,我那位大哥为人处事向来都是谨小慎微,功绩也不错,根本不至于蹲在一县之中这么多年不得升迁,还不是被四姑父给特意压着!”
白露沉思了片刻,想着这四姑小姐向来与三老爷一房尤为亲近,这也不足为奇。但这公门的水果然深似海,禁不住打了一个盛夏时节的“冷颤”。
说罢,楚越便站了起身,往楼下走去,边走边道:“恐怕这次过后,朝中又有不少人会嚼舌根子说我们上官家在礼部只手遮天了。”
“这圣旨的内容还不知晓,小姐怎么就断定大公子会入礼部?”白露跟在身后问道。
楚越听罢,停下了脚步转头笑意玩味道:“不仅是礼部,我觉得还是那礼部员外郎,若是不信,要不然赌一局吧?”
白露连忙摆了摆手,抢在小姐前面走下了楼,她才不傻。
见她落荒而逃,楚越掩嘴一笑,但随即不由得感慨了一句: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当楚越准备跨出锦绣斋院门时,她突然一激灵把脚缩了回去,躲在拱门边上,吓得白露踉跄到差点跌倒在地,只是见小姐这般慌张她识趣地没有喊出声。
主仆二人把脑袋往外便伸出,显得特别鬼祟,院子里不知情的几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小厮不禁面面相觑,想着小姐在自家院落怎的这般猥琐了?
原来,楚越是看到三哥上官楚华了,对于这个三哥,楚越其实很是好奇,他一身抱负不选择科考为国效力,那又是为了什么?
于是二人便悄悄跟了上去。
楚华一路弯弯绕绕,差点把二人给绕晕跟丢了,直至他的身影来到了城南的一家酒楼门前,才闪身走了进去。
随后,堂堂上官家七姑娘便做起了那弯着腰偷听墙角的勾当了。
房中一人察觉到门外的动静之后,起身缓缓走到门前,也把耳朵贴在了门上,二人不知,此时当真是脸贴着脸啊!
等到门外那二人察觉到之后,正想转身逃跑之时,里面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道:“既然二位姑娘在门外站了这么久,不请二位进来仿佛不太像话了。”
说罢,二人的身后闪现出了一人,正是楚越曾经在永安王府文楼外向其点头示意的无越。
楚越讪讪一笑,这才伸手打开了房门,转身把白露留在了外边,只身一人步入房中。
方才开口邀请之人自然是世子裴嗣,此时他正站在一旁伸手示意请楚越坐下,这待客之道算是诚意满满了。
楚越坐了下来,撇过头望着那个始终稳坐其中,握着手中杯喝茶的三哥上官楚华,笑道:“原来这便是三哥选的那一条大道,不过楚越不知,若是老祖宗知晓三哥的抉择,会如何感想?”
“越儿,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当天你从王府回来之后,也曾经跟老祖宗请示过,上官家是否应该顺应时势,选择一方势力栖身。”楚华放下杯子,缓缓笑道。
“但是老祖宗到现在都还没有给我答复,倒是三哥,看来这便是三哥自己的选择了。”说罢,她接过裴嗣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
裴嗣倒是不慌不忙,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两兄妹在自己眼前斗嘴,笑意满满。
他这副嘴脸此时在楚越看来实在是可恶至极,于是她忍不住冷声道:“殿下现在这般冷眼旁观,似乎不太厚道吧!”
二人本就相对而坐,她这一开口,房中的气氛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仿佛只要一点火花便可以炸开一般。
“七姑娘消消气,莫非您今日出门不是为了我们所关心之事吗?”裴嗣笑道。
楚越听罢,轻叹一声道:“三叔与大哥的选择,我在老祖宗寿辰当天便知晓了,或许是因为当初你们二人尚未回到重川城的缘故,他们父子二人还未这般光明正大表明支持大皇子。”
上官楚华向来只着那几件素雅的文士长衫,若不是城中人大多都知晓他的身份,恐怕还会以为他只是一界赴京赶考的外乡寒门书生呢。
此时他轻摇薄扇,淡然道:“父子二人同在礼部为官,当真是一桩美谈了,还真是难为我们那位官至吏部侍郎的四姑父了!”
停顿了片刻,这个书生复而笑容灿烂道:“只可惜,做再多都是徒劳之举,我们需要做的只是为了将来而谋,眼前的这场戏只不过是一盘开胃菜而已。”
裴嗣深呼一口气,随即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们还是需要未雨绸缪啊,这种朝堂之上的圣眷,向来就怕‘万一’二字!”
楚越漫不经心夹了一颗花生米塞到嘴中,含糊不清道:“不是说西越有谍子潜藏城中吗?若是让他们利用到这一点,晓之以利祸乱我朝,那才是最坏的结果!”
说罢,她放下筷子拍了拍双手,转身离开。
唯剩二人在房中面面相觑,裴嗣忍不住开口笑道:“我早就知晓,你这位七妹妹绝非寻常之人可以相提并论的,她跟别人,不一样啊!”
楚华自妹妹离开之后,倒是半分笑意都没有了,满脸阴沉。
他自是知晓老祖宗为了上官家的顾虑,而他擅作主张的选择,将来会将整个上官家置于何种境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