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战,军令状非同小可,南方各世家割地自治已久,不然朕建国之初也不会暂时将沿海一地的问题搁置,江南一些大世家与海盗勾结,如今几个出海港口的势力盘根错结,我们的手根本伸不进去。
你楚家的根基在北方,朕虽相信你的领兵之能,可五年时间想将水军训练出来,已是不易,想要平定沿海匪患……”
乾帝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大乾不是没有水性好的兵卒,想要组建一支水军抵御海匪并不难,可沿海一带问题,并不只是海盗的问题。
而是世家与官吏小卒以及盗匪相互勾结,将百姓视做牲畜压榨奴役,朝廷的势力根本就伸不进去手。
乾帝这两年不知派了几批人过去,结果连个水花都没起来,就被人弄死了。
沿海一带的问题,非楚宴这般凶残狠辣的孤臣悍将压制不住。
可也正因为楚宴亲人死绝,心无牵挂。两年前,乾帝不敢把他派去南方,两年后的今天,他易顾虑重重。
“臣相信臣可以的。”
乾帝心说,你相信,可朕没自信啊。
大乾建国之后国库空虚,楚宴从大康皇陵里挖出来的大半陪葬,都被他用来恢复内陆的民生和政务了。
现在放楚宴去沿海建水军,以往就存在的问题仍然存在,区别只在于楚宴娶妻了。可听他那语气,乾帝还不敢让他把媳妇留在洛阳为质。
“玄战呐,你是知道国库空虚的,此行,朕能拨给你的经费可能不够……”
“臣知道。”楚宴本也没指望能从国库弄到多少经费,他就想跟皇帝要一个保证。
“您是知道臣的,只要臣的拳头够硬,任那匪寇和江南的大小世家再怎么勾结,五年之内,臣也有把握将之平定,还您一个政治清明的沿海。”
兵者,祸乱之源。
乾帝自然想到了楚宴为他打江山时的行事风格,顿时吓了一跳,“你可不要乱来啊。”
以战养战的方法无外乎:烧杀掳掠四个字,可如今已不是江山未定的乱世,身为大乾的开国之君,乾帝可不想在史书上留下凶残或是暴君之名。
“朕可以给你统管扬州和交州之权,但你要做什么,都需要有确凿的证据,我大乾的律法可不允许朝廷官员肆意妄为,只手遮天。”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只要有证据,他就能在扬州和交州两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楚宴满意的点点头,“海船可以抢那些商贾的,组建水军的银两,可以抢那些海匪的,国库的那点儿银子,皇上还是留着以防万一吧,臣能自己想办法把事情办妥当的。”
毕竟与北疆接壤的又不只匈奴一族。知道他南调了,关外的异族必定会有异动,到时候乾帝怕是没精力也没时间管他在南边干什么了。
乾帝是不知道楚宴心里所想,可他光听楚宴说的话,心里就突突的,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谁都知道,建立一支军队不是空口白牙就能建起来的。
养兵需要银子,需要粮食。
没钱没粮,光靠一张嘴,可组建不起来一支军队。
乾帝疑心楚家是不是在南方还埋有暗手,不然楚宴何来的自信,能在五年之内建起一支水军,还想平定沿海匪患?!
可偏偏他一直以来探得的消息,都指明楚家的根基在北方。
乾帝想得头痛,不禁强按下心底的猜疑,劝楚宴,“玄战呐,你还是再想想吧。”
楚宴都无语了,心说:我啥也没要你的,还答应五年之内给你建水军,并且平定沿海匪患,你一个皇帝一推再推的是个什么意思?!
你的格局呢?
“不用想了,臣以为江南的世家都够富,臣要是银子不够使了,随便抄个一两家应该就足够招兵买粮的了。”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乾帝一眼,旧事重提道,“皇上今天应该能给明烨郡主下旨指婚吧?臣的夫人胆子小,听说明烨郡主和各家闺秀有意针对她,如今都吓的不敢出门了。
皇上要不赐她两个教养嬷嬷,给她充充脸面?这样臣带她南下,有两个嬷嬷在身边提点,臣的夫人也能震摄震摄那些官员家眷和世族宗妇。”
“你要携妻外放?”乾帝一双深邃的黑眸定定的看着楚宴,眼中眸光明灭不定。“这不合规矩。”
自古以来,皇帝放权,臣下留妻子为质就是约定俗成,无需言之于口的规矩。
楚宴要带妻子一起南下,就是坏了规矩。
“规矩不都是人定的?”楚宴抬头反问乾帝,“前阵子,皇上才说臣这个年纪还不成亲,再拖下去,别人的儿子都可以管臣叫爷爷了。如今臣听皇上的,好不容易才娶了妻,可不想与妻子分开。
况且,臣是因为怕妻子出身不显,在洛阳会被各家夫人和姑娘们欺负才想外放的,皇上若要留吾妻在洛阳,那臣就不外放了。”
“混账!”乾帝气的拍桌,“沿海之地事关社稷,岂是你说去就去,说不想去就不去的?!”
“臣不是要皇上赐两个教养嬷嬷给臣妻了么?!”楚宴面无表情的抬头与他对视,这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把乾帝噎的不行。
可对上他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眸,乾帝硬生生咽下了到口的喝斥,且强迫自己压下胸中的怒意,冷静分析起楚宴刚才的话来。
让他亲赐两个教养嬷嬷,也就是说,楚宴自愿接受他在他们夫妻俩身边安插眼线。
可楚宴越是这么光明正大的要求,乾帝心里越是忍不住怀疑他在宫里安插了人手。虽然他亲手指派到大将军府的人是楚宴的人的机率极小,可也不是不可能。
乾帝心里拿不定主意,定定看着楚宴道,“爱卿这是拿定主意,要与朕立军令状了?”
楚宴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无奈摊手,道,“臣要说想去北方,皇上也不答应啊,所以臣去南方,不正合了皇上的意吗?”
太监总管李承恩在边上听得频频拭汗,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心里惶恐的循环默念着:听不到,听不到……这不是他能听的,会被灭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