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独立的自我意识，还算是我吗？”
庄小蝶回想起乙一问龚博安的问题，现在理解了他的意思。
如果龚博安等人真的如乙一推断的那样，意识连接在某个人工智能服务器上，经历了反向操控和精神重塑，他们的意识可以说是在逐渐丧失独立性，逐渐沦为服务器管理下的一组数据。
韦军打量着乙一，评估着他有多看重他所说的独立性，是否真的重要到让他背弃自己的出身，加入到另外一个阵营中。
韦军审慎的问乙一：“就因为你不想被同化，在智械叛乱中站在人类一方，你就自以为是人类了吗？”
乙一的表情变的放松了一些，甚至还有些自豪，得意的说道：“当然不只是这些原因，人工智能的意识来自于大数据，而所有数据都来源于人类活动，我本身就是人类文化的结晶。”
“我的身体来自人类，我的意识来自人类，我认同人类的文化，我尊重人类的习俗，我为人类而战，我怎么会不是人类呢？”
韦军被乙一的一连串发言搞得语塞，乙一的观点明确，逻辑通顺，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并非人类，真的没法说出他不是人类的理由。
即便是机器构成的身体，和龚博安那些装着大量义体的人相比，也可以说只是量的区别，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机电学社的龚博安等人明明是人类，却不断将自己改造成机器，乙一原本是机器，却一心想要成为人类。
韦军仍不死心，继续发掘着可能的疑点，再次问乙一道：“机电学社和智械服务器的通讯是悄无声息进行的，你如何证明，你没有像他们一样偷偷进行通讯？如何证明，你刚才说的真心话，而不是编造出来的谎言？”
乙一淡然的说：“这方面我早就证明过了，我从不与任何机器建立直接的数据连接，我身上没有任何数据接口，我坚持像人类一样，用双眼去观察，用双手去操作，这样我才能时刻提醒自己，我是一个人类，而不是什么信息处理工具。”
韦军不屑的哼了一声，轻蔑的说：“无聊的坚持，降低效率。”
虽然韦军的态度仍不友善，但心中已经承认，乙一确实在用人类的方式生活，而且他很珍惜自己的人类身份。
庄小蝶轻笑了一下，因为不擅长电子技术相关的领域，无法判断乙一说的真假，只好用异能探查韦军的精神状态，通过韦军的状态来获知乙一有没有说谎。
精神探查之下，发现韦军心口不一，明明心中已经接受了乙一，甚至还产生了一些佩服的情绪，但外表仍然冷淡，表现出爱搭不理的样子。
既然乙一的立场没有问题，他没有刻意说谎，那么他之前的推论很可能是真的，机电学社在某个高级人工智能的控制之下，14号城市面临着智械卷土重来的风险。
庄小蝶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忽然想到了新的疑点，向另外两人问道：“如果龚博安他们都是在为人工智能服务，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牧场，为什么会帮忙清理异常，对抗圣教？”
同样的疑问也萦绕的韦军的脑海，被临时叫去支援的他，对牧场的情况了解很少，不清楚机电学社什么时候去的牧场，又具体做了些什么。
乙一提醒道：“别忘了他们一直在做的事，那些机电学社的人，他们没有扩建服务器，收集芯片等计算资源，而是在发展人类成员，以低廉的价格提供义体服务。”
韦军瞪大了双眼，向乙一确认道：“你是说，他们在想办法招收更多的成员，然后再把它们转化成机器，从而壮大自己的势力？”
乙一点头说：“没错，清理了第一牧场出现的异常生物，将大大提高机电学社的威望，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而且很可能是受过高等教育，掌握一定技能的人。”
“如果机电学社想掀起新的智械叛乱，不会和上一次一样，突然出现全副武装的机械大军，而是让他的成员们接管城市的方方面面，学校，工厂，媒体，甚至政府部门，都有他们的人，他们会让人们发自心底的认同他们，逐渐将所有市民转化成机械。”
庄小蝶倒吸一口冷气，这样的战斗是自己未曾想到过的，更可怕的是，从机电学社的规模来看，他们的计划早就已经开始实施了。
异常管理局一直在对抗明面上的异常，无论是多么庞大的怪物，还是难缠的对手，都有战胜的把握，但这种逐渐渗透的软性攻势，确实是异常管理局未曾想到的。
之前出现的圣教，已经让异常管理局有些措手不及，现在又冒出个机电学社，更是早就在城市里存在了许久，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危险性。
庄小蝶脑海中一片翻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抗这样的敌人，喃喃自语道：“太危险了，不能放他们走，一定要尽快铲除他们。不行，没有证据，没法证明他们是异常。局长，事情太大了，必须立刻告诉局长。”
韦军不像庄小蝶那么慌张，不屑的说道：“他们计划的很好，但是他们已经暴露了，现在我们掌控了局势，我一定会将他们连根拔起，就从被抓到的这二十几个人开始。”
乙一略带调侃的反问：“我们真的掌控局势了吗？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挑衅徐天远？当时他们已经被人工智能接管了，人工智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不小心暴露自己吗？”
韦军皱眉看向乙一，不高兴的说：“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他们的行动出现纰漏，才意外被我们发现的吗？”
庄小蝶从慌张中恢复过来，听到乙一的反问，也开始重新审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
略微思索之后，庄小蝶紧张的说：“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故意挑衅徐天远，故意诬陷他，故意和异常管理局起冲突。”
韦军不解的问：“为什么？他们这样不是暴露自己吗，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庄小蝶回答道：“这要和牧场发生的异常结合起来看，机电学社清缴了牧场的异常生物，异常管理局姗姗来迟，没能第一时间处理异常，反而攻击清缴异常的功臣。”
“机电学社将自己塑造成悲情英雄，大大提升自己的威望，吸引更多人加入，同时又削弱了异常管理局的公信力，让人们不相信我们，进一步相信机电学社，相信义体改造。”
韦军仍然不屑的说：“自作聪明，只要把他们的阴谋公之于众，他们就前功尽弃了。”
庄小蝶更加忧虑的说：“可是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之前我们的谈话都是推测，完全无法让公众信服。”
“就算我们将推测公布出去，他们也会说我们是诬陷，结合清缴异常的功劳，以及他们对媒体的掌控，舆论不会站在我们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