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沈毅和程艳冰几乎同时问道，两人目光交汇一瞬，又迅速分开，气氛微妙。
“骆建州。”顾昕推了推厚重的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白光，“老员工了，在厂里待了七八年，是技术员。”
程艳冰翻了翻手中的资料，“这里面没有他的档案。”
“他离职了。”顾昕解释道，“人力资源部会把离职员工的档案单独存放。”说着，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人力资源部的电话。
不一会儿，人力资源部便将骆建州的档案送了过来。
程艳冰接过档案仔细翻阅，沈毅则继续向顾昕了解情况。
“顾部长，你说的‘不正常’具体指哪方面？”沈毅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顾昕。
顾昕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他的消费水平，和他收入完全不匹配。”
“哦？”沈毅挑了挑眉，“怎么个不匹配法？”
顾昕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他最近买了一辆奥迪A6，全款！还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付了首付，据说那小区均价都快两万了！他一个技术员，工资收入我是很清楚的，撑死了也就一万出头，哪来的这么多钱？”
沈毅和程艳冰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一个普通技术员，突然拥有如此巨额的财富，很难不让人怀疑。
“还有呢？”程艳冰合上档案，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昕。
“还有……”顾昕咽了口唾沫，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听说，他经常出入一些高档娱乐场所，出手阔绰，还……还包养了个小情人。”
程艳冰冷笑一声，“看来这位骆建州先生，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沈毅没有说话，只是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陷入沉思。
骆建州的异常举动，很可能与技术泄密案有关。
如果他真的是内鬼，那么他突然暴富的原因也就解释得通了——他把厂里的技术机密卖给了竞争对手。
“顾部长，骆建州离职是什么时候的事？”沈毅突然问道。
“半年前，我们开始怀疑技术泄密后不久。”顾昕回答道。
“他有没有说过离职的原因？”
顾昕摇了摇头，“没有，就说准备办理移民。有提前一个月申请，但挺突然的。”
沈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骆建州的举动，越来越可疑了。
他离职的时间点如此敏感，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畏罪潜逃。
“有签保密协议和竞业协议吗？”
“签了。据我部门一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下属透露，离职后他就没有再找工作了。说是等移民排期。”
程艳冰把骆建州的资料推给沈毅。
沈毅翻了几页，在档案里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信息。
骆建州居然跟前妻王婧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沈毅留意了他的年龄，比王婧大几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抬起头问顾昕：“顾部长，骆建州离职前主要是负责哪些工作？”
“他的岗位是研发项目管理员。”顾昕想了想，又说，“主要负责创新项目立项，研发资料收集，还有一些科技项目申报。”
听到最后说的“科技项目申报”，沈毅心头一震。
他手机里还有那个男人的档案电子版，忍不住翻出来看了一眼。
果然，两人是同一个专业，同一届毕业。
一个在科工局负责项目申报审批，一个在国营企业负责科技项目申报管理。
真是好配合，天衣无缝啊。
“顾部长，这些年厂里申报了哪些科技项目，应该有统计吧。”沈毅问。
“有的，不过之前都是骆工负责整理的。我现在拿给你。”
顾昕回去办公室拿来了一个档案盒。
档案盒上贴了打印的标签“项目申报资料”。
沈毅翻了翻，这几年申报的项目，每年都有好几个，都是创新、技改等项目，一些是国家的，一些是省里的，一些是市里的，每一个都有资金扶持，有拨款或者免税的形式发放给企业。
沈毅粗略统计了一下，真正发放给企业的，加起来，大约4000万。
他心里对这个数据有怀疑，但现在无明确证据，也不好说什么。
“顾部长，谢谢你提供的信息。”沈毅站起身，对顾昕说道，“我们会进一步调查此事。”
顾昕也跟着站起身，搓了搓手，略显局促地说：“两位领导，希望你们能尽快抓到内鬼，让大家安下心来。这人心惶惶的，都影响工作效率了。”
送走顾昕后，沈毅和程艳冰再次回到办公桌前。程艳冰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你是不是对这些金额有怀疑？”程艳冰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水，递给沈毅。
沈毅接过水，喝了一口，才说道：“你又知道？”
他确实觉得程艳冰心思细腻，观察力敏锐。
程艳冰笑了笑，在她看来，沈毅的表情变化简直就像写在脸上一样清晰，“你刚才眉头一直皱着呢，而且盯着那些金额数字看了好久。”
沈毅放下水杯，“需要找厂里财务部核实一下。”
“嗯，我也觉得有必要核实。”程艳冰点头表示赞同。
“我怀疑财政补贴的金额，被截留了了一部分。”沈毅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如果骆建州利用职务之便，与其他人勾结，申报项目时做了手脚，让其它同行厂家获得项目资金补贴呢？”
程艳冰想了想，提出疑问：“科技项目申报审批必须要经过市有关部门审核的。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沈毅笑了笑，说：“如果负责项目审批和盖章的人跟骆建州交情很好，例如是同学这种关系呢？”
程艳冰有点惊讶：“你是说，科工商务局的负责科技项目申报审核的科长与骆建州勾结？然后让跟他们有利益关系的第三方企业骗取科技项目资金获利？”
“有这种可能，不过这只是设想，还需要佐证。”沈毅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国家对科技项目的资金是有监管机制的。”程艳冰也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其实很简单，可以伪造两家企业合作研发，伪造支出证明材料、列支与项目无关支出等。”沈毅解释说。
程艳冰恍然大悟，她查了查之前科工商务局的人事情况。
然后有点异味的看着沈毅，说：“怪不得你刚才表情很奇怪，原来是负责科技项目审批的人事冯骏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