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晚神色又恢复如初，丝毫看不出昨晚的狼狈。
演员们敷上一层厚厚的妆容，如同一层假面，将真实的自己牢牢封印。
卓星野和她在客厅打了个照面，彼此对昨天的事情缄默不语。这一次正视她，卓星野发现抛开精致的妆容，其实真实的她眼窝深陷，皮肤粗糙。
相比同龄的其他演员来说，过于老态了。
而这，明显就是吸毒者的面貌。
上午，常驻嘉宾在厨房做早餐。其他几人各自忙碌，有人喊了一声开饭了。
卓星野看见晚晚一个人在往屋外搬小桌子，便走过去一起帮忙。
“今天舒服点了吗？”卓星野关切地问。
没想到他会提起，晚晚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装作极其镇定的样子，说：“有点吃坏肚子了，没大碍。”
“那就好，”卓星野主动拿走她手里的小板凳，晚晚眼睛亮了一瞬，有些感动。
“平常工作很忙吧，要注意照顾身体。”
卓星野放好小板凳，又递给她一杯热水。晚晚原先一直有所警惕，到这里松懈了不少。还主动走到卓星野身边坐下，和他攀谈起来。
“进组了会规律很多，平时跑通告会累一点。”
卓星野说：“我也是，偷偷告诉你，我下部戏就是李刚导演的戏，还没和他合作过，不知道导演凶不凶。”
晚晚笑了一下，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你放心吧，李刚导演人挺好的。虽然做事情有些严厉，有时候还会骂哭演员，但很正直。”
卓星野想了想说：“他爱喝酒吗？我酒量不行，就怕导演拉我一起喝酒。”
演员都怕应酬，晚晚感同身受地笑了笑：“你放心吧，他人挺好的，不会强迫你。”
“真的吗？他会不会对我们不一样。”卓星野没直说，但说他护内的意思很明显。而护的人是谁，显然是晚晚。
晚晚一愣，微笑着说：“放心吧，一视同仁。”
晚晚嘴里描述的李刚导演，和外界对他的评价大差不差。如果说对别人还可能是伪装，那“枕边人”应该是最了解他秉性的。
可看晚晚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说，李刚真对毒品的事情一无所知？
可如果真的一无所知，以她和李刚的关系，晚晚毒瘾发作时，对方不可能发现不了。
卓星野以为发现晚晚吸毒，会成为勘破案情的重要证据，却没想到反而让案情愈加扑朔迷离。
………………
唐念是中午去接的卓星野，同行的还有公司的宣传、执行经纪和小助理。
人势过于浩大，唐念只叫了小助理帮他抬行李，自己和宣传还有执行坐在车里等他。
卓星野一上车，脸上就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唐念以为他累了，递给他一杯咖啡。
“醒醒神，马上回家了。”
卓星野接过咖啡，眉头皱起：“我不喜欢喝咖啡，你也别喝了，下次带上保温杯，给我接温水。”
实际是唐念胃不好，卓星野不想让她喝咖啡。
唐念：“……”
小助理有点懵，从后面探出头，“哥，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给你买冰美式消肿了？”
卓星野：“……”
某人嘴硬：“我不肿！”
……………………
回到海市已经是下午四点。
老陈来机场接唐念，卓星野坐上车一起走了。其他同事不顺路，各自叫了出租车回家。
今天赶飞机有点累，唐念本来不打算做饭。但一想到卓星野娇气，琢磨着还是做一两道吃吃算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先买菜。”
卓星野捧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唐念的话挥挥手：“不吃，我晚上有事。”
卓星野的事，唐念一向不会多问。
“好，我知道了。”
唐念以为他有事，应该是一件比较重要的正经事。谁知回到家，看见苏怡站在门口。
原来是晚上有约会。
唐念不动声色地从卓星野手中拉走自己的行李箱。
“你来多久了？”卓星野关切地问。
苏怡撅撅嘴：“有半个小时了，你得补偿我。”
简单的对话，但在旁人听来，实在暧昧。
“那我们进去吧。”卓星野说话的同时伸手用指纹去开门，苏怡安安静静的跟在旁边。两人刚转过身，可能意识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卓星野又回过头看唐念。
“今晚不用帮我煮饭了。”这是卓星野头一次，正正经经地和唐念交代一件事情。
但在唐念眼里，他只是在女朋友面前维持端庄形象罢了。
唐念说：“我知道，你说过了。”
卓星野点点头。
唐念看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扭捏，也不习惯三个人的氛围。和他说完之后，便拿出钥匙去开门。
身后那道视线一直追随自己，唐念只当不知道，伸手去拉行李箱。
门口有道浅浅的门槛，没法推着进门。唐念双手拉住行李箱的把手，准备一鼓作气提起来，可是箱子太重，手软了一下，差点摔倒。
唐念：“……”
什么时候这么弱了，唐念对自己有点无语。
特别是还当着人家小情侣的面，就更显得自己形单影只，没有依靠。
唐念不信邪，续好力气准备再试一遍。手还没碰到行李箱，却听见卓星野温声对苏怡说，你先进去等我。
对方“嗯”了一声，在唐念的茫然中，面前的行李箱被卓星野抢走了。
“我自己可以……”唐念挣扎了一下，自尊心让她不想接受别人家男朋友的帮助。
卓星野却挡在她的面前，单手帮她提了进去，小心安放在玄关旁边。
“你需要帮助，随时可以和我讲。”卓星野对于她不肯让自己帮忙的行为，有些难过。
“好，谢谢你。”唐念没有一点反驳，甚至答应的过快。这不是她理所当然接受了的样子，只是不想纠缠，随口一说的敷衍话。
卓星野板起脸，“我说真的。”
唐念微笑着说：“我知道啊。”
这笑容也不是她发自内心的笑，卓星野目光黯然，正想说话，却被唐念轰出了门。
“好了，你就别废话了，女朋友该等急了。”唐念眼疾手快关上门，没有给门外的卓星野一点反应时间。
门外没有响起脚步声，她知道卓星野还在。隔着一扇薄薄的门，唐念心情莫名低落。
她自诩自己精力十足，一个人可以抵十个人。但今天只是赶了趟飞机，就感觉好累啊。
门外响起卓星野清爽干脆的声音：“差不多到煮饭的时间了，那点饭钱就别省了。”
唐念无声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朝门外喊：“放心吧，我是唐总，饭还是吃得起的。”
听到她的回答，虽然有些没心没肺，但卓星野终于放心，转身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唐念一颗心松懈下来。屋里没开灯，笼罩着一片黑暗。
中午只吃了一点飞机餐，但唐念却觉得一点都不饿。刚才信誓旦旦说过的话，她也选择性地忘记了。
时间没到四点半，唐念连行李箱都没打开，摸黑来到卧室，跳上床呼呼大睡。
………………
这边卓星野回到客厅，看见苏怡在桌上摊了一堆资料。
他只是出了个差，没想到警方又掌握了一些新线索。
在一堆资料中，卓星野注意到了一张很奇怪的照片。
照片中是一颗绿豆大小，颜色金黄的块状物。椭圆形状，一头圆一头扁，边缘有火烧过的痕迹，不知遭遇过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卓星野十分好奇，盯着照片看了许久。
苏怡没说话，表情沉重。过了好久，她长叹一口气，声音变得微哑：“这是在陶芝芝身上发现的。”
卓星野奇怪：“当时法医不是检查过了，她身上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吗？”
苏怡点点头。
卓星野懵了，“那这是在哪里发现的？”
苏怡说：“身体里。”
卓星野脑袋轰然炸开。
“我们猜测，陶芝芝当时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为了留下线索，生吞了这颗金子。凶手抛尸前一定检查过她的身体，不然一定不会采取这种方式。法医虽然检查过尸体，但这颗金子太小了，我们推测可能被胃里残渣包裹，所以当时没检查出来。”
卓星野悲痛地盯着照片：“那后来是怎么发现的？”
苏怡说：“陶芝芝的家属将尸体领回去，按照当地习俗停灵三天，第四天拉到殡仪馆火化……火化后扫骨灰的大叔发现的。因为知道这具尸体特殊，所以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家属，家属又告知了我们……”
苏怡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卓星野到底是个男人，勉强能忍住。但也双眼泛红，忍得十分痛苦。
警察，向来是铲奸除恶的代名词。但多少人记得，他们其实也只是肉体凡胎。
和所有人一样，两只手一个头。如果身体受到伤害，也会痛，也会死。
陶芝芝是警察这件事，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是警种里最特殊的一种，牺牲也不能公开的缉毒警，他们一生所做的事情或许都不能让外界知道。
但这就是这份责任的宿命。
只有警察可以和警察惺惺相惜，卓星野心里明白，陶芝芝死前一定是拼尽了全力才将证据留下来的。
苏怡哑着嗓子说：“金子的熔点在1064摄氏度，而火化炉的温度也差不多在1000摄氏度左右。它本该被融掉的，成为一颗光滑圆润的珠子，一定是陶芝芝在天有灵，才让它不至于被破坏得太严重。”
警察的英灵在天有灵，他们会在天上看着，看着地上的同事们将坏人们一个一个绳之以法。
卓星野攥紧拳头，咬着牙愤愤道：“我们一定会把他们一网打尽的。”
年轻的背影在灯光下，影子被拉得老长，形状宛若一棵巍峨耸立的苍松，坚毅而挺拔。
这个世界的黑，会有光明的人来守候。不管黑恶势力有多深，总会有人前仆后继地往前冲，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而这，是年轻一代人甘愿接下的重担。
为正义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