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走到酒吧门口时，忽然“阿呀”一声。
“怎么了？”卓星野回头。
唐念说：“差点忘了，龙隆被他们扣住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这家酒吧的人可都不是善类。
卓星野本能地警觉：“一起去吧。”
来到保安室，门口有一群保安站岗，各个高大威猛，挺拔威严。
那姿态全然不像寻常保安，倒有几分军队纪律。
“进去之后别乱说话，跟在我后面。”唐念低声交代。
得到卓星野肯定回答后，她才放心让他跟进去。
屋里与屋外的气氛，俨然两个世界。
唐念推门而入，看到张总坐在一张桌子前，单手扶额，低头沉思。
刚才还一脸嚣张的样子，不知道后来谈了什么，情绪起伏这么大。
唐念的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看到龙隆翘着二郎腿坐姿悠闲，吴刚则站在两人对面，双手环抱，一脸戏谑地盯着眼前。
看见唐念进来，三人不约而同看过来，龙隆开心的站了起来。
然而下一秒，又眉头一皱，盯着卓星野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今天惹事的不是他，卓星野看戏的表情，意犹未尽。
唐念问龙隆：“现在什么情况？”
龙隆拍拍胸脯：“姐姐，我办事你放心。这位张总已经承认错误，正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呢。”
唐念拉走他，悄声说：“能私下解决最好，还有……不要影响到李幂。”
虽然她不仁，唐念却不是不义之人。
龙隆一把揽住唐念的肩膀：“姐姐，你就放心吧。”
“咳……”卓星野故作镇定地咳了声，“既然处理的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龙隆视而不见，争宠一样地说：“姐姐，你不陪我跨年了？”
卓星野几乎是不加思考，脱口而出：“方总还在等你。”
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不是男人的胜负欲作祟，卓星野心里很清楚，是他怯懦了。
卓星野怕自己没有龙隆重要，唐念不肯跟她走。所以只能拿别的幌子欺骗唐念，之后不管唐念是走还是留，他都不算赢。
唐念思考了一下，说：“家里年夜饭已经烧好了，我得回去了。小龙你……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去我家吃饭？”
“这不好吧。”卓星野暗暗提醒。
虽说他们认识龙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毕竟不了解底细。龙隆也看出卓星野的心思，笑了声，婉拒了。
“姐姐，今天我还有事，下次吧。”龙隆亲昵地用脸贴贴唐念的肩膀，“下次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卓星野的脸抽了抽，别开不去看他们。
唐念没察觉到卓星野的表情，只是拍拍龙隆的胳膊，“没问题。”
张总看到眼前这一幕，犹犹豫豫上前：“我能走了吗？”
龙隆睨了他一眼，“你还没跟我姐姐说对不起呢？”
这在卓星野看来，简直是倒反天罡。他能猜到这位张总先前一定态度不好，可能还说过一些难听话。但看他脸上，明显已经被人教训过了，鼻青脸肿的。
而如今，被打的人不计较也就算了，还要向打人的人道歉，这就有点精神上的侮辱了。
一般有点骨气的人都接受不了。
可龙隆只是这么随便说了一句，他竟然真得道歉了。
连唐念都惊呆了，等这位张总离开后，忍不住问：“他怎么转性了？”
龙隆摊摊手，却没解释。
卓星野察觉到怪异之处，追问了一句：“你和他怎么谈得？”
龙隆摆摆手：“这是秘密。”
他神神秘秘地不肯说，卓星野望向吴刚。吴刚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看向唐念时，又露出那副虚假的笑容：“唐总，事不过三，别再有下次了。”
虽然声音温和，但警告的意味浓厚。
“姐姐，别搭理他。”龙隆也不知是心大还是无所畏惧，完全不以为然。
除夕夜的出租车很难打，唐念和卓星野在寒风中吹了半个小时，愣是没有一辆网约车接单。后来还是在路上遇见认识的同行，捎了一程才成功到家。
但两人都没好意思让人家送到小区楼下，于是默契地在距离小区500米外的红绿灯下了车。
走回家的路并不长，沿途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伴随着时不时在头顶那片天空炸几下的零碎烟花。
两人并肩而行，此刻安静下来，唐念才想起来问卓星野：“你怎么不回家过年？”
卓星野说：“你不是也没回。”
五年了，这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卓星野不知道，也正常。
可能是唐念的沉默引起了他的注意，卓星野迟疑地问：“你奶奶，身体还好吗？”
听起来好遥远一个称呼。
唐念释然一笑，说：“已经不在了。”
卓星野停住脚步：“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三。”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卓星野若有所思地问：“高三什么时候？”
“都过去了，”唐念刻意回避，“我不想再提了。”
唐念继续向前走，卓星野小跑着跟上去。有些话一旦开了口，心里的洪流就再也堵不住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卓星野说。
“嗯？”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唐念一脸云淡风轻，“挺好的呀。”
卓星野说：“那你为什么换工作？我还记得……你的梦想不是这个吧。”
“不是。”唐念非常坦然地承认，“但那又怎样，能赚钱就好了。”
“不一样，”卓星野信誓旦旦地说：“我认识的唐念，认真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那是你不了解我。”“你大学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唐念愣了一下。下一秒，又立刻反驳：“没有。”
只有一秒的间隙，足以让卓星野看出端倪。
“没有就好。”卓星野自然不信，但也不想重提旧事惹她生气。
嘴里这么说着，手指飞快地给同事发了个微信：“胖子，帮我查一查唐念大学时的事。”
“你这些年变化挺大的，肉眼可见的懂人情世故了。”
唐念听懂他话里的阴阳，只是笑笑：“快走吧，你不是说方总还在家等我们？”
“等一下，”卓星野故意拉住她，“慢一点，我走不动了。”
一个大男人走不动了，唐念奇怪地看着他。
卓星野被看得发毛，浑身不自在。
两人正巧走到小区花坛边，几秒后，只听得“嗖嗖”几声，像是约定好似的，天空乍然烟花四散。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升起绚丽的烟花。天空被照得明亮，欢呼声中，卓星野看到唐念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宛若童真的孩童，纯粹又洋溢着幸福。
这是海市的习俗，每年新年的零点都会在郊区燃放烟花，年年如此，寓意新的一年幸福美满。
卓星野早在几分钟前就注意到了时间，所以才故意拖延唐念的步伐。
幸好，没有错过。
绚烂的烟花下，卓星野向着天空，炙热地喊出自己的祝福：“唐念，新年快乐。”
唐念也大喊：“大家都快乐。”
两个成年人借着烟花爆竹的掩盖，大大方方做了一回小孩爱干的事。
半晌，等烟花渐渐沉寂，唐念才意犹未尽地重新变成大人，她转身对卓星野说：“快点回去吧，方总该等着急了。”
卓星野坦诚：“方总回家了。”
唐念起初没听明白，但马上又回过味儿来：“他不吃年夜饭了？不是，你骗我？”
卓星野：“我不这么说，你怎么肯回家？”
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唐念脸红心跳。硝烟味中，唐念悄然捂住嘴巴鼻子，随口说了句：“算了，大年初一，不跟你计较。”
说完，扔下卓星野转身走了。
又一次逃避了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