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兵并未听从吕骅的命令,依旧恭敬俯首道:
“将军,那队骑兵并未着甲,领头的也只是个五阶庶长,其他均为一阶公士和普通人……”
吕骅不耐地瞥向他:“怎么?俺说话不管用了吗?给俺……”
传令兵:“但他们有一个文气用尽的中阶文士。”
吕骅:“……?”
他将未说完的话都咽回肚子,困惑道:“中阶文士?”
传令兵点头,补充道:“那文士状况实在不好,不仅文气用尽,还似乎得了重病……领头的五阶庶长是他的效忠者。”
怪不得突然要投降,原来是文士出了问题。
但是……
“他们怎么不去张掖城?”
吕骅狐疑道,不敢轻易吃下这天上掉下的馅饼。
文士虽然珍贵又诱人,可这突如其来的投降小队却实在可疑。
身为身经百战的将军,他绝不会轻举妄动。
传令兵道:“那个五阶庶长为了吊住文士的命,武气已经耗尽,无法赶路。他已经卸甲自缚双手站在阵前。”
“方将军派我来问一下您的意思。”
武者卸甲、自缚双手、武器耗尽、文士重病,而且只有区区两百人。
他们这边可是有五万大军压阵……想来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但吕骅毕竟谨慎,思索了片刻后便道:“我亲自去一趟,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说罢便唤出马匹,翻身上马,跟着传令兵一同快速奔出大营。
*
方宁骑在马上,看着面前被团团围住的一群人。
这群人中,为首的武者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脸上还未完全褪去青涩。
他脸色很不好,苍白得没了血色,身上也没有丝毫武气的波动。
双手被铁锁一圈圈地束缚着,紧紧背在身后。
方宁能够辨认出,那铁锁原先应该是流星锤的配件,如今被当作锁链缠身,倒也比麻绳令人放心得多。
但这武者并不能完全吸引方宁的兴趣……他的目光主要流连在一旁伏在马鞍上的文士身上。
这个文士年纪也不大,甚至更小些,只有十八九岁模样,也还没有加冠。
他真的是中阶文士?
方宁的目光在他腰间的印绶上打了个圈儿,饶有兴致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大汉文士并不算多。
平均每五百人中会有一个人成为文士;每一百个文士中会有十余个中阶文士、一个高阶文士。
而现在大汉的人口约为千万人……也就是说,在整个大汉的统计范围内,只有两万文士、两千多个中阶文士、几百个高阶文士而已。
现在他面前就有一个年纪轻轻的中阶文士……
方宁心思有些漂浮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马鞍上的纤瘦身影,有些心动。
武者虽并非离不开文士。
但若是能够寻一个文士效忠,进行文气链接的话,不仅可以被文气梳理脉络,使得修行事半功倍,而且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
但更重要的是,一旦进行了效忠活动,那就说明武者与文士成为了利益共同体,建立牢不可破的联盟,几乎可以共享一切资源。
若是能够与中阶文士效忠……对于目前的方宁而言,就好似小乞丐翻身嫁入豪门,从此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这样想着,他便殷切地下马,在亲兵的围绕下走到前来,来到那文士身边,低声道:
“小郎君?你还好吧?”
那个五阶庶长瞪大了古怪的青色眼睛,气呼呼地要说些什么,但方宁眼睛一瞪,就让他想起了自己如今的处境,讪讪地垂下了头。
“咳……我还好。多谢将军关心。”
那小郎君微微抬头,露出半张泛着些许病态红晕的脸颊。
他似乎有些意识模糊,看着方宁的眼神温柔又缱绻,黑瞳映照着粼粼水光,俊美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他似乎将方宁认成了另外的人,说话间便要伸手去摸方宁的脸。
随着他的动作,薄弱的文气味道也逸散开来,清新又好闻的松香扑面而来,令人沉醉。
方宁何曾见过中阶文士,又何曾闻过这种高质量的文气?
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臊眉耷眼地别过脸去,也避过了那小郎君的手。
这就是中阶文士吗?!这股跟低阶文士完全不同的压迫感……哪怕这文士现在意识不清,也是吓人得紧。
而且,现在他身边的效忠者只有一个吗?……
方宁动心了。
若是自己出手相救,等这文士苏醒之时,会不会因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而接受他的效忠呢?
他不是没想过强迫效忠这档子事儿,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终究还是讲究个你情我愿……等小郎君醒来后若是不愿接受效忠,那他再来强迫也不迟。
这样想着,他便自顾自地说道:“小郎君,我看你似乎有些风寒?要不先从马上下来暖和暖和?”
马上的文士还没说话,一旁的亲卫就说道:“将军,这样恐怕不妥。吕将军那边……”
“你是我方宁的亲兵,还是他吕骅的亲兵?”方宁不耐烦地抽了他一鞭子,而后也不管小郎君回应如何,自顾自便要将他扶下马。
所幸那文士很是温顺,用那双因生病而显得格外温暖的手轻轻搭在方宁肩膀上,慢吞吞地翻了下来。
在方宁伸手去扶他腰肢之前,文士便已经站稳,低低地咳嗽着。
方宁悻悻地收回了手,正要准备脱下自己的衣物给这弱不禁风的小郎君披上……
他的手忽然顿在原地,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这小郎君轻轻将掩唇的袖子移开,露出了整张脸……
这是张多么俊美、多么矜持高贵的脸庞啊!
犹如芝兰玉树生于庭阶,只是看着便能让人想象到他是如何被豪门贵家全力培养,才养出这样一副如玉面冠、使他一举一动尽是合乎礼节的优雅。
方宁看着他,就好似看着自己这样的小门小户永远触及不到的、只属于顶级士人的圈层……
他似乎见到那张象征着权力与名誉的神秘帷幕正为他缓缓掀开了一个角落,等待他去加入、融入。
只要他能顺利效忠、只要他能将这位郎君收入麾下、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