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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靖寒带着监军之命远赴北境,京城的格局瞬间随之震动。

其一,太子话语权再度强化。

北境战事危急,皇帝将大部分精力与关注投注于边疆局势,又因近期“贵妃毒茶”一案、林轻歌被软禁等风波,皇帝对后宫与朝堂均心力交瘁。太子趁机牢牢把控朝政部分中枢。每逢早朝、午后议事,太子皆以“皇子监国”之名代理不少政务,兵部、户部、吏部等关键衙门也渐渐向他聚拢。

其二,贵妃在后宫风头依旧。

刑部虽“上门”查探毒茶,却因证据不足作罢;皇帝虽心中生疑,却顾忌北境战局,如今还不愿跟贵妃撕破脸。贵妃抓住这空档,暗中拉拢太子,更加强势地在后宫巩固地位。原本对贵妃心怀不满的一些嫔妃见势不妙,纷纷退让。

其三,林轻歌的尴尬处境。

她虽躲过贵妃的毒害,却等同于失去萧靖寒这一最大屏障。外界盛传:九王妃涉“顾家遗孤”疑云,且曾在寿宁宫与贵妃起冲突,许多人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王府之外,贵族、世家也对林轻歌敬而远之,生怕卷入“顾家案”或与太子为敌。

如此氛围下,萧靖寒离开的第三日,一些微妙变化便开始显现:王府外头常有陌生眼线巡晃;宫里又频频传来或真或假的流言——有人说贵妃计划再度召林轻歌进宫“问诊”;有人暗示太子会利用“顾家案”对林轻歌施压,逼她自承“逆党”。对此,林轻歌唯有警惕应对。

萧靖寒临行前交代的保卫措施在王府内逐渐生效。门房新增了暗卫轮守,院里侍卫昼夜巡逻,任何可疑之人都不得靠近。林轻歌暂时选择足不出户,以免给贵妃或太子制造可乘之机。可这也让她渐渐感觉被局势推向孤立。

此日清晨,林轻歌在府中花园散步时,遇到负责统领暗卫的副统领常黎。常黎拱手禀道:“王妃,外头关于您的流言愈演愈烈。奴才们本想辟谣,但成效不佳。看样子,太子与贵妃或许故意纵容这些传言,令您在朝野之间声名狼藉。”

林轻歌驻足,眉心微蹙:“传言又说了些什么?”

常黎皱眉:“大致两种:一说王妃确乃顾家余孽,意图谋反,连九王爷都被蒙在鼓里。二说王妃与九王爷里应外合,妄想借北境动乱颠覆朝局。胡言乱语,不堪入耳。”

林轻歌眼底闪过冷意:“他们倒是能编。多半是想让我在京城抬不起头,使我与九王爷的形象被不断抹黑,以防边境那边的战果赢得民心。”她声音低沉,“也好,既然如此,我更要谨慎行事,别让他们找到突破口。”

常黎请示:“王妃打算如何应对?若您想对外发声,我们可去向各家传递消息,或向皇帝上书申明清白……”

林轻歌缓缓摇头:“与其四处解释,不如静观其变。此时若贸然辩解,反倒落人口实。再者,我还需把握机会收集更多顾家案的证据。光有那份先帝密令残稿,远不够令皇帝彻底翻案。”

常黎闻言暗暗敬佩,抱拳道:“属下遵令。府中安全与信息渠道,都按王爷吩咐严加布控。王妃若有任何吩咐,请随时差遣。”

林轻歌目光望向花园那株盛开的海棠,心头思绪万千:萧靖寒身处千里外的风雪边关,自己这里则是温柔刀光暗流涌动。她想起北境往事:当年顾家被陷害“谋逆”,其根源也指向北境机密任务。如今若能解开更多内情,岂不就能证明顾家乃奉先帝之命?

“或许……我得再闯一次宫,寻找当年的记载或太子的蛛丝马迹。可现下贵妃虎视眈眈,太子对我下手更没顾忌……”她轻轻叹息,内心却并不消极,反而默默筹画着下一步如何行动。

当天午后,宫中传来一道消息:皇帝于乾阳殿复临朝议事,太子携众臣议完北境粮饷后,忽于殿上提及“顾家案”的处理进度。

“父皇,儿臣想知道,‘顾家案’这等多年悬案,何时才能有结果?如今九弟已不在京,顾家旧部是否会趁机生乱?”

太子话语表面是“关心国事”,实际上却在暗示:九王爷“翻案”之举或许同样危险,不应继续拖延。若顾家真是逆党残余,就该乘萧靖寒离京之机彻底铲除。

皇帝面露不悦:“顾家案尚未查清,并非三言两语可了。朕已令刑部、宗人府加紧调查昔日卷宗,但北境战事在即,朝廷重心不在此事,待平乱后再作最后定论。”

太子一声冷笑,随即转口:“那王妃林氏之嫌疑,该当如何?倘若她真是顾家遗孤,还要继续留在九王府么?亦或需查明后再做处置?”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林氏之事,朕已派人核查林家家谱。若查无异常,便不再追究;若查实她与顾家确有血缘,也得看顾家本案是否翻案成功。你莫要再催。”

太子只得作罢,却暗地里心中冷笑:父皇一时拖延不理,可并不代表自己会放过林轻歌。无论“顾家案”最终如何,太子都要确保林轻歌无法成为翻案的突破口。他抱拳答道:“儿臣明白,遵父皇所令。”

朝堂散后,太子将手下心腹叫至东宫,沉声道:“父皇虽不急着动林轻歌,但本宫绝不能给她留机会。一旦九王爷在边关建功,万一凭‘顾家翻案’再度震动朝局,本宫处境就更被动。必须先斩断这条线索。”

那心腹谋士立刻会意:“殿下是打算在‘林家家谱’上做手脚,或直接在王妃身上下毒手?”

太子冷冷启唇:“暗杀恐怕会引起父皇疑心。前次寿宁宫毒茶失败,母妃也落了把柄。如今更得讲究策略。本宫打算先从林家身上下手,让他们主动揭露林轻歌是顾家血脉。这样一来,她被揭穿,且没有九王爷在旁护着,自然难逃下狱之命。”

谋士拱手:“殿下高明。林家家主林仲业一向胆小怕事,只要我们略施胁迫,他很可能屈服。届时再加些伪造证据,林轻歌之事便成铁案。顾家案翻不了,九王爷的监军也就失去后援。等北境平定,他若回来,也只能眼睁睁看王妃被治罪。”

太子点头,嘴角带着阴霾笑容:“好。那就着手去办。若林仲业不识抬举,便用更强硬的手段。”

晚上,林家大宅内,气氛亦不平静。林仲业烦躁地在书房踱步,听外面下人口中议论纷纷,说是太子似乎又盯上林家,要查当年家族与顾家的往来旧账。林仲业吓得心神不宁。早前他曾暗中把一些顾家、林家先祖的信物交给林轻歌和萧靖寒,希望能换取庇护。可是,如今九王爷远赴边关,那点“人情”还能否保住林家周全?

更叫他惊惶的是,林嫣然在屋里与母亲议论,都咬牙切齿地说:“若当真被查出林轻歌是顾家余孽,我林家岂非要被牵连?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赶紧撇清关系,甚至主动揭发她,好让太子与贵妃饶过咱们。”

林仲业觉得此举凶险,却也不敢否认:万一太子真逼得狠了,林家很可能被逼到绝境。若把林轻歌的真实身世摆到台面,或许能换回林家安全。这样一来,林轻歌危在旦夕,却不再牵涉林家的命脉。

他的妻室王氏也不断劝他:“老爷,眼下我们不能再顾念‘女儿’的情分,她原本就不是我林家亲生,与顾家有千丝万缕牵连。若她真惹下大祸,我们林家百年基业岂不毁于一旦?”

这番话反复在耳边轰鸣,让林仲业满心纠结。他想着:当年父亲临终前交代要“照顾轻歌”,却也没说要将林家赔进去。再者,既然九王爷不在,王妃一人难抵太子之威……再护她似乎没有意义?

林嫣然见父亲迟疑,添油加醋:“父亲,这可是生死存亡之事!若我们不先发制人,太子怪罪下来,哪里还有商量余地?到时候林家上下怕是要被牵连。”

林仲业终于咬牙:“先看看太子有没有确凿动作。若太子派人来逼问,我……我再想法子应对。”

翌日清晨,林轻歌尚在后院查阅一些医术典籍,忽听贴身丫鬟碧儿来报:“王妃,林家有人送来一封书信,说是老家主林仲业给您的,要求您务必亲启。”

林轻歌闻言微诧:自她代替嫡姐嫁入九王府后,林家对她一向冷淡,几乎没再主动联系。如今突来书信,会有什么事?她心中生出警惕,却仍让碧儿将信呈上。

她拆开信一看,只见寥寥数行字,言辞暧昧:

“轻歌,近来形势凶险,林家也陷于舆论之中。若你有空,何不回林宅一叙?当面商量,对你我皆有好处。父亲仲业亲笔。”

林轻歌读完后心底一沉:“回林家商量?他说什么‘对你我皆有好处’?这番话透着古怪。以他往日对我的态度,怎会忽然转变?”

她把信递给暗卫副统领常黎,沉吟道:“你怎么看?”

常黎略阅后,皱眉:“这封信里没有任何具体提及事情缘由,倒像是在暗示某种‘交换条件’。属下猜测,林仲业或许受到太子逼迫。想让王妃回去谈判,看是否能找出自保之道。”

林轻歌沉思片刻,幽幽道:“林家乃我幼时栖身之处,如今在朝局中左右为难。可若这是太子设计的圈套,想把我骗到林家再擒拿呢?”

常黎建议:“以王爷离京之际,太子与贵妃势力正盛,王妃最好谨慎。若真想去,不可单独前往,须带足暗卫,以防变故。”

林轻歌轻捻手指,心里翻涌不安。她并不想再跟林家纠缠,但这封信里似乎另藏信息:也许林仲业掌握着更多当年顾家之事的证据,或某些关键线索?若能拿到手,对顾家翻案不无裨益。

她想了想,道:“先回信给他,问问他究竟想谈何事。若他愿意写得更详细,我再定是否登门。”

常黎拱手:“属下立刻去办。”

当天傍晚,林轻歌派出的下人赶到林家,要求答复。林仲业却并未正面回答,只一再催促:“需当面细说,那些旧案牵涉甚广,岂能笔谈?”

如此一来,更增添了王府对他的疑心。然而,还没等林轻歌下定决心是否去林家,又出现一件大事。

事起城中闹市

那夜,一名王府侍卫执行例行巡查时,在市集街口遇到一个形色可疑的黑衣人。二人交手后,黑衣人受伤逃窜,却丢下一只小木匣。侍卫拾起木匣,发现里头竟是一封带血斑的信件,上面写着“九王府”“顾家密牍”等字眼,似乎暗示某种机密与顾家案相关。

这侍卫立即带着木匣返回王府向林轻歌与常黎报告。林轻歌拆看后,只见信笺上文字凌乱,似未写完或遭损坏,但隐约提及“顾家密令原件尚存一份,藏于……祁……”后面字迹断裂,无法分辨。还有零散词句提到“北境”“逆诏”“先帝令”等关键词。

林轻歌心头砰然:这和自己先前破译“祁月楼”或“祁月某地”的猜想不谋而合!那信人是谁?为何被追杀?是否想把此关键信息送到王府,却遭拦截?

她思索再三,对常黎说:“看来顾家案另一份‘密令原件’确实可能尚存。‘祁……’大概率指‘祁月楼’或类似地方。可惜信件残破不全,无法确认具体位置。我们必须找到这黑衣人的下落,或弄清他所知详情。”

常黎点头:“属下立刻派人围绕街市查访,看能否追踪到他。若此人真被太子的人追杀,那就更说明其中线索价值巨大。”

夜深时分,林轻歌在房中灯下再次审视那血迹斑斑的残信,字迹紊乱,能看出的关键仅有“原件未焚”“祁月”“北境旧诏”之类。她越看越感到,也许“祁月楼”便是存放这份绝密密令的地点。当年顾家就是因一纸先帝密令落入皇帝与太子的毒手里;若真的能找到原件,足以颠覆“顾家谋逆”的定论。

“若能查出此物所在,等萧靖寒凯旋之时,我们便能联合将此案昭雪。那太子与贵妃再无狡辩之机。”她心中激动,却也深觉形势危急。黑衣人既已受追杀,说明太子一方绝不会让此证据流传。如今王府想拿到它,势必一番苦战。

正盘算间,碧儿端来热茶:“王妃,您忙了一天,喝点温茶歇歇吧。可好歹也得注意身体。”

林轻歌放下信纸,微微一笑:“碧儿,你也辛苦了。”随后又黯然道,“想不到形势依旧险峻。等战事一开,朝中局势更是难料。我必须打起精神。”

碧儿低声宽慰:“王爷走前吩咐我们万事谨慎,可王妃也不必太过焦虑。既然当初能在寿宁宫里挺过那一关,如今也不会轻易被太子或贵妃算计。”

林轻歌饮了口茶,目光微敛:“只要能找到那份‘顾家密令原件’,我就能打破他们的阴谋——可惜并不知道‘祁月楼’究竟在哪里。”

碧儿迟疑片刻,忽地想起一事:“王妃,奴婢记得在林家老宅的藏书中,好似见过一本杂记,提到京都或附近一些古老楼阁名字。说不定……就包含‘祁月楼’。”

林轻歌心中一动:“当真?你何时见过?”

碧儿认真回忆:“大约两三年前,奴婢随王妃去林家药堂翻找医书时,无意间在一箱古籍中见到过一本《京都杂闻录》,里面罗列许多京都老地名。奴婢只记得书中有‘祁’字开头的一两家楼馆,还画过粗略地图。”

林轻歌心弦陡然被拨动:或许这就是那最直接的线索!可那本书现存何处?她不确定林仲业是否还保留。“林家……莫非林仲业那封信就是想暗示我此事?难怪要让我回去当面谈——他手里或许还有别的凭证。”

想到这里,她当机立断:“碧儿,明日我或许真的要走一趟林家,寻那本《京都杂闻录》。就算冒点风险,也不能坐等良机失去。”

碧儿露出忧色:“可是王爷曾嘱托,您最好留在府里,莫被太子势力趁虚拿住……”

林轻歌轻咬唇:“我会带足暗卫,不给他们埋伏机会。再者,林仲业若真想投靠太子,也许早就动手。他既然写信邀我过去,说明还想谈判。谈判就有余地。”

碧儿见她主意已定,只能颔首:“那奴婢明早便去准备。”

林轻歌望着案上微弱烛光,对那卷残破血信怔怔出神:或许自己这一次踏出王府,将开启新的暗潮,也将一点点靠近顾家案的真相。她已无退路,为了顾家的冤屈、为了萧靖寒的心愿,唯有继续前行。

次日辰时,王府门口,一辆低调的马车悄然驶出,林轻歌与两名暗卫、碧儿同乘。车夫亦是王府心腹,擅长驾车与格斗。为防万一,暗卫副统领常黎另率数名侍卫分批扮成路人,于附近要道接应。林轻歌不想惊动太多人,故队伍并不庞大。

马车驶过京城主街,拐进北侧的林府所在街巷。昔日林家门庭虽不算显赫,却也宅院宽阔,门前人来人往。如今因林家深怕被卷入是非,平日显得格外冷清,门口只剩几个下人在维持。

车夫停稳后,林轻歌抬眼望着林宅大门,久违的熟悉感却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她当年被迫替嫁,自此与林家渐行渐远。如今各自立场不同,能否再心平气和?

门房认出是“九王妃”之车,大惊失色,忙去通报。过了片刻,林仲业亲自带了女儿林嫣然及几个家仆匆匆赶到门口迎接。“轻……轻歌,你果真来了。”林仲业面色复杂,拱手欠身,“里面请。”

林轻歌下车,微微福身:“多谢家主邀请。只是不知父亲今日究竟有何事相商?”她并未称“父亲”多么亲昵,而是刻意显得公事公办。林仲业听得尴尬,却也无可奈何。

林嫣然立在一旁,目光中透着敌意和妒恨。当初是她嫌弃九王爷“病秧子”,把林轻歌推去替嫁;却不料萧靖寒不仅是王爷,而且对林轻歌颇为珍视,更可能平反顾家案,一旦成功,那林轻歌岂非名正言顺“王妃中之凤”?林嫣然心底自然不好受。

林轻歌看了嫣然一眼,只见她微撇唇,不发一语,便也懒得理会。她随着林仲业进入正厅,那两名暗卫与碧儿亦步亦趋,护在左右。

正厅内,林仲业让人奉茶后,屏退下人,试探性地开口:“轻歌,这……这些日子,你在王府可好?老夫听闻太子和贵妃屡屡对你不利,心里也颇为挂念……”

林轻歌心里冷笑,想起他之前置自己于不顾的所作所为,口气不由淡漠:“多谢家主关心,我尚能自保。有何要紧事,家主请直言。”

林仲业讪讪摸须:“唉,是这么回事。最近太子人在暗中查我林家,逼问当年是否曾藏匿顾家遗孤,又说若林家敢包庇,就难逃株连。老夫左右为难……你我虽说名分父女,但你毕竟不是我亲生,我林家也没多少法子护着你。万一太子逼急了,我……”

他说到这里顿住,目光盯着林轻歌,似想要从她神色里得到某种回应。林轻歌一瞬间领会:林仲业是想让自己开个条件,或者让她自己承认与顾家的关系,以换林家安全。

她淡淡一笑:“家主何必如此?既然你怕太子逼迫,尽可撇清,何须找我来谈?莫非还有别的盘算?”

林仲业老脸一红,语带试探:“若你真跟顾家有血脉之系,那顾家冤案日后若翻案成功,你也算一方势力。对林家来说或是机遇。老夫想……咱们不如合作,你帮我林家在太子面前脱罪;我也可拿出当年更多的证据,让你更快洗去顾家冤屈。这样互利共赢,岂不更好?”

林轻歌听了,不禁冷笑:林仲业这算盘打得精。既想借自己“翻案”的成功谋好处,又想保全林家在太子那边的安全。她半晌不语,思虑如何回话。

倒是一旁沉默许久的林嫣然忽然插口:“父亲,你跟她废话何须这么多?她若真是顾家之人,干脆让她自己认了去,剩下的就由九王府处理。咱们林家只需置身事外。”

林轻歌抬眸,目光淡淡扫过林嫣然:“林家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关心了?先让我代嫁入王府,如今又想我自己站出来认下‘顾家遗孤’之身?你们可知道,一旦我公开承认,太子会怎样对付我?届时生死不过一线。”

林嫣然不屑地撇嘴:“生死?你不正仗着九王爷宠爱?哪怕你真是顾家之流,也不一定立刻死啊。”

林轻歌微微皱眉:“我来此,不是听你们猜度我生死,而是希望找到一件旧书——三年前在林家药堂见过的《京都杂闻录》。家中若仍有此书,请马上交给我。”

林仲业怔了怔,没想到她直入主题:“你要那本破旧杂书做什么?”

林轻歌不愿多解释,只含糊道:“它对我可能很重要。家主若真想与我‘互利’,那就先把此书给我。”

林仲业神色变换,似有些犹豫,终道:“那书确还在林家书库,但老夫记得你当年拿走了一些古籍,难道没拿那本?”

林轻歌摇头:“只拿过医书与少量杂记,那本却没在其中。”

林仲业长叹:“好吧,我带你去书库找。”说罢站起,引林轻歌往后院一处封闭的藏书房走去。那书房多年无人经管,门上灰尘甚多。林仲业唤人拿钥匙开锁。

林嫣然本想跟随,却被常黎暗中阻拦,示意过多的人聚集不便。林轻歌也不愿她搅局,便请她留在厅里等。林嫣然一脸不快,却只得别过脸。

书库内光线昏暗,架子上密密麻麻堆着各种发黄旧籍。林仲业让家仆挑灯照明。林轻歌嘱碧儿与暗卫常黎在门口守着,自己随林仲业走进里间。她熟悉当年摆放医书的地方,三年前确曾在此翻过《京都杂闻录》,但只是一瞥,并未拿走。

“应该在靠窗那列架子里。”林轻歌走过去,翻找半晌,见到许多残破古籍,却未发现那本。她心生焦急,“难道被挪走了?”

林仲业上前帮忙,一边翻动最底层书堆,一边嘟囔:“唉,这里多年来没清理,或许被虫蛀或移走。实在找不到,我也无能为力啊。”

正说着,林轻歌忽然在最角落摸到一本封皮脱落的旧册。扉页隐约还能辨认“京……杂……录”几字,她喜出望外:“找到了?”

她忙抽出查看,果见此书封皮破烂,却写着“京都杂闻录”六字,只是多处虫蛀、霉斑。她轻轻翻开,发现前半部还算完整,后半部大段残缺,很多地名文字都糊成一片黑。

林轻歌拂去灰尘,略略翻阅内容:这里记录了京都周边各类寺观、楼台、秘境的传闻。一页写着“祁……楼”的字样,但被虫洞毁去大半,看不清后续描述。她心中失望,暗想:难道真找不到“祁月楼”的具体位置?

就在此刻,她发现书后夹着一张单独的小纸页,似是某个抄录附页。上面还有人手写批注。她眼眸骤亮,赶忙细看,只见纸上勉强能辨认几行:

“……祁月楼,本乃昭国旧迹,传建于先帝元年,后荒废。位于京西十里外,白云山道分支……门额磨损,据说每逢月圆有月光倒映,故名。外人少知……”

“……相传楼内曾为皇室密藏驻地,后朝代交替,多有秘事埋葬于此……”

林轻歌看完,心口怦然加速:原来如此!京西十里外,有一处偏僻旧楼,早被人遗忘;这纸上提到“皇室密藏”,岂不就是藏“先帝密令原件”的绝好地点?再联想到那血信中写的“祁……”,几乎可以断言——顾家当年把另一份原件藏在那里,或者先帝曾把某些机密封存其间。

“找到了,我要的正是这些信息!”林轻歌心潮翻涌,迫不及待将那小纸页仔细收好,又将《京都杂闻录》一并抱在怀里。随后对林仲业颔首:“多谢家主,这书我先带走。”

林仲业见她神色振奋,暗暗惊疑,心想:她要这本破书干什么?难道真能对顾家案有大帮助?他正犹豫要不要借机跟她谈谈“合作条件”,可林轻歌却没有太多停留。

她看着林仲业,淡声说:“家主之前说想谈什么合作?现我书已得,你再讲讲看。”

林仲业心里一喜,当即压低声音:“我知道贵妃与太子下一步可能要逼林家当众指证你是顾家血脉。老夫手里确实能翻出一些族谱证据,甚至有你当年抱回林家时的契约——若真交给太子,你必然大祸临头。可若你能保证日后顾家案翻了,不追究林家曾推你替嫁、对你冷淡之责,还为我们林家在皇帝面前说几句好话,老夫或可将这些关键证据毁去,再助你隐瞒身世。”

林轻歌听得心头冷笑:“家主当真会毁吗?只怕日后还会继续拿这些文书要挟我,以从九王爷那里得到更多好处吧。”

林仲业尴尬地笑了笑:“呃……轻歌,你我何必这么对立?毕竟你也曾在林家长大,老夫并未真心亏待过你。咱们相互成全,总好过被太子一网打尽。”

林轻歌暗暗叹息:林仲业行事依然自私,处处谋算林家利益,却无半分对自己的真情。可她眼下要保全自己与九王府,还要得到顾家案真相,又不能一棍子打死林仲业。于是,她缓缓道:“这样吧,家主若真想让我不追究林家过往,就先别把我身世证据交给太子。待我日后若能洗脱嫌疑、证明顾家不逆,林家自然安然无事。你我互不相害,如何?”

林仲业眉头动了动,半晌才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你若真能翻案成功,对林家也无坏处。若失败……老夫只好自保。”

林轻歌神色平静,心中却已了然。她不再多言,转身朝门口走去。她看得出林仲业不会痛下杀手,至少还要等局势明朗,否则他也怕太子倒台后林家受牵累。

“告辞。”她朝他微一颔首,把那本书与纸页紧紧握住。林仲业张了张口,似想再挽留她谈细节,却终究没说出口,只叹道:“自己当心。”

林轻歌离开书库后,没再在林家逗留。林嫣然也未再现身。她与随行暗卫、碧儿登上马车,准备返回王府。一路上,林轻歌神情紧绷,手里揣着《京都杂闻录》,脑中想着“祁月楼”的线索。

“若祁月楼真在京西十里外的白云山道附近,下一步我该亲自去查探。可那是荒废之地,路途险阻,若毫无掩护,万一太子设伏……”她抿了抿唇,暗自权衡。

马车驶出林家巷道,正行至一条相对偏僻的街区时,天色渐晚。忽然,前方传来几声急促马蹄与喝斥:“那边拦住!别让车跑了!” 话音未落,七八个黑衣壮汉各执兵刃,从左右巷子冲出,包围了林轻歌的马车。

碧儿吓得惊叫一声:“是劫匪?还是太子的人?”

暗卫常黎在外喊道:“王妃小心,这些人气势汹汹,多半来者不善。随我下车御敌!”

林轻歌眸光一厉,也抓稳车内武器袋,示意碧儿贴紧自己:“别慌,暗卫们都在,咱们一定能冲出去。”

果然,马车车夫与常黎等人翻身跃下,与黑衣壮汉展开激烈交手。那伙人武艺不凡,显然经过训练,并非寻常江湖亡命。短短几个回合,车夫负伤倒地,常黎也被逼得步步后退。

林轻歌见形势紧迫,立刻与另一名暗卫携手杀出车厢,想冲开一条路。她自幼学医毒,并随乳娘习得些防身武艺,临危不乱,一手短刀挥舞,不让歹人近身。碧儿则紧跟其后,吓得脸色煞白,却也咬牙不乱阵脚。

混战中,林轻歌看见领头的黑衣人正朝她猛扑而来,一声狞笑:“拿下她,太子赏金倍增!” 话虽不多,却清清楚楚点出他们是受太子指使。她冷哼,双眸燃起怒火:果然是太子欲借机斩草除根!

“保护王妃!”常黎咆哮一声,拼力挡住两名袭来之敌,余下敌人却朝林轻歌涌去。

林轻歌急提内劲,双脚一蹬跃起,短刀寒芒乍现,正与那领头黑衣人硬碰。两人只一招,她就险些被对方力道震得手臂发麻,好在她及时借力后退半丈,堪堪稳住。但敌人却逼近不舍,数刀劈下,刀光闪烁寒冷,极其凶险。

危急关头,林轻歌猛拔腰间小瓶,往对方眼前一抛,那瓶中暗藏“麻蒺散”粉末。黑衣人始料未及,一时吸入,顿时晃了晃脑袋,动作迟缓了半分。林轻歌抓住时机,短刀如电,刺向他的肩膀。对方闷哼一声,刀势一顿,退后两步。

但还没等林轻歌喘口气,另几名黑衣人再次围攻,她只能左支右挡,眼看渐渐体力不支。若不速战速决,恐怕整队都要被包围。

常黎见情势危急,大喊:“快往左巷冲,他们人手没拦满!”

林轻歌咬牙应下,护着碧儿朝左侧巷道突围。车夫带伤驾马策应,暗卫们组成小圈,硬生生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几名黑衣人虽拼死拦截,却被林轻歌一刀劈开护臂,常黎也发狠刺倒一名对手,终令马车勉力通过缺口。

然而这片巷道地形复杂,前方又不知是否有埋伏。林轻歌察觉背后黑衣人仍在紧追不放,急得眉心汗涔涔,只能催促车夫加快:“快走!”

幸好暗卫提前在附近散布接应,远处传来哨声——那是埋伏在街头的王府侍卫。见王妃遭袭,他们立刻抄家伙杀向黑衣人。对方眼见援兵赶到,不敢再恋战,领头黑衣人负伤后喝道:“撤!” 一群人隐进夜色,眨眼无踪。

林轻歌坐在马车内,胸口起伏不定,手上还握着染血短刀,想起方才若无麻蒺散与暗卫及时援护,自己恐怕已凶多吉少。太子果真狠辣,简直迫不及待就要置自己于死地。

“王妃,你没事吧?”常黎满身血迹地靠过来,神色焦急。

林轻歌深呼吸,勉强笑了笑:“我无大碍,只是略受擦伤。快带伤者回府,医治要紧。”

这一夜,林轻歌在王府内让侍卫与碧儿合力救治了受伤的车夫与暗卫。她自己手臂虽被刀刃划了浅痕,但无大碍。只是盯着那柄带血短刀,却出神许久。太子的刀锋已逼至门前,这一次她侥幸逃过,下次呢?

“若我再不采取行动,等待下去只会有更多杀局。”她低声自语,“还有那‘祁月楼’,或许就是翻案的关键。只要能拿到真品密令,我就能在皇帝面前彻底扭转局面……可这趟路也必定危险重重。”

她心中陡生一念:当务之急,是赶在太子布控前抢先前往“祁月楼”,找出那密令原件。否则一旦太子发现她拿到确切地址,必会先她一步毁掉证据。

但那处在京西十里外的白云山道,地势不熟,必定潜伏危机。林轻歌思来想去,也只能带上精悍暗卫悄悄前往,尽量出其不意。若事成,则顾家案曙光初现;若失败,则面对太子追杀……

“王妃,您真的要亲自去?”常黎听完她的想法,大吃一惊,“若在外遭遇埋伏,我们无法确保您全身而退啊。”

林轻歌神色凛然:“但拖得越久,机会越小。萧靖寒出征在外,我不能再等。我自己会多加防备,挑一日凌晨出发,借夜色掩护。”

常黎犹豫片刻,终咬牙应允:“好,我立刻部署人手,护卫您前往京西。只是事成之后,咱们得迅速回京,不可久留。否则太子定会派兵搜山。”

林轻歌点头:“正是。明日一早我就向外界放话说‘我受了伤,暂时静养,不见外客’,让太子以为我躲在府里养伤。然后当夜动身西行。”

所有准备在夜色中加紧进行,王府悄悄选了十余名擅长暗行与兵器的忠诚侍卫,再加上常黎和碧儿,加固队伍规模。林轻歌决心已定,哪怕前路刀山火海,也要闯出一线生机——既为顾家昭雪,也为护萧靖寒的心血不被阴谋摧毁。

半夜烛光下,林轻歌翻开那《京都杂闻录》的残页,指尖轻轻描画“祁月楼”三字。

“萧靖寒,你在北境征战,险象环生。我也不能坐视,他们在京城掀起腥风血雨。唯有迎难而上……盼我们终能并肩携手,再次将这不公的命运扳回。”

窗外一轮惨淡月光照落,她缓缓合上书页,眼中不再有丝毫退缩,唯有不可动摇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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