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踩住尾巴的小狐狸试图讨价还价。
“我只喝了这么一点点,不会长不高的!”
“抛开剂量谈毒性,是耍流氓!”
缓过神来的水间无情镇压:“喝茶影响睡眠质量,睡不够会长不高。”
小狐狸挣扎。
“我明明睡得很好。”
水间抛出数据:“你一天只睡三个半时辰,远低于生长期青少年儿童的睡眠建议时长”
小狐狸不死心。
“有没有可能,我是天生觉少?”
水间使用身份卡牌,打出制胜一击:“不,你不是。”
“我是丹士,我确定你是睡眠习惯不好。”
葳蕤哑口无言。
确实,还是无忧无虑小叽崽子的时候,他天天能睡到日上三竿。
为了扞卫自然醒的权利,他还和拽着他早起练功的镜池师兄斗智斗勇,突出一个极限拉扯。
养成一天只睡三个半时辰的习惯,还是在恶人谷。
恶人谷好啊,虽然山不清水不秀,鸟不拉屎人间崎岖,但架不住地不灵但人很杰,同僚们来自天南海北,作息习惯各异不说,偏偏还精力充沛,个个卧龙凤雏。
左边的哀怨喵哥刚高歌一首孜然风味充沛的沙漠小调悼念自己逝去的爱情,右边的暴躁琴姐就忍不住爆弹一曲铿锵有力的节奏棉花怒骂搞掉自己名次的绿茶。
琴姐骂顺嘴了还要怼一句喵哥唱得跑调,喵哥天降逼兜当然不肯罢休,反口就嘴琴姐弹得真烂怪不得考不赢别人。
在琴中剑和双刀的对碰背景音里,还夹杂着楼下丐哥敲着碗教丐萝唱莲花落的声音。
就是唱词不太友好。
不讨饭讨打的那种。
于是对碰背景音里又多两声笑和拳风。
堪称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不打起来是怂比。
好不容易他们消停了。
天亮了。
参禅的和尚和早课的道士起床了。
青钟与铜鼓齐鸣,经韵并佛偈共唱,琴瑟和木鱼情同伉俪,符灰与香烟形似水乳。
好一处释道交融的水陆道场。
就是这道场里,好似掺杂着茫茫多的他物。
仔细品品,原来是纷争的味道。
信仰之争,果然明中暗里,从未停歇。
甚至偶尔连谷主都会乘兴摸出笛子来上一段,红尘曲·葬月和红尘曲·心魔交替出现,有时候是阻止纷争,有时候是战曲助兴。
就是不管是哪种,都很难听。
葳蕤刚到的时候也受不了这群魔乱舞,被吵得三天没睡好后,忍无可忍抄起重剑,也不管谁先起的头,照面就是打。
唱小调的?先打五十大板。
弹棉花的?先打五十大板。
教徒弟的?先打五十大板。
念经敲木鱼的?先打五十大板。
什么?你是路过的?
不管,你的呼吸声吵到我了,先打五十大板。
在葳蕤的重剑威胁下,恶人谷的夜间治安……
并没有好转。
除了打出名声外,葳蕤的睡眠环境并没有得到哪怕一咪咪的改善,反而还恶化了。
因为大家打得更欢了。
前文说了嘛,不打起来是怂比。
毕竟是恶人谷捏。
在葳蕤因为睡眠不足彻底暴走变态之前,事情终于出现转机。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隐元会传来消息,中原有大庆典,数城联动,尽显盛世大唐气派。
浩气恶人两方停战,几个没犯下滔天恶事、人比较靠谱、在外风评尚好的大小首领都悄悄改头换面,摸出去探亲去了。
各家各派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把不肖徒弟不孝子孙赶出门去,好歹留下过个节。
彼时葳蕤中二病正重,没好意思回家,干脆趁着停战,出门采买去了。
他专门提前定了一批月饼,指明要高油高盐高糖的咸蛋黄莲蓉掺五仁馅,回油之后还要多晾干几天,具体硬度对标砖头,准备拿回来专门喂这帮子半夜蹦迪的妖魔鬼怪。
争取不齁死也噎死,主打一个令人爱在心口难开。
但这沉甸甸的同僚爱还是没派上用场。
因为留守在谷里的头目们,除了躲在不知道哪个角落望月思人陷入emo的天策,个个都是煽阴风点鬼火还往火上浇大油的好手。
这下没人控制场面,打架的人没收住,打进了小少林。
比睡眠不足的葳蕤的神经更敏感的,是小疯子莫雨的神经。
据说那个中秋,恶人谷的月亮都独具一格,血红血红的。
代价过于惨痛,最终还是“黑鸦”陶寒亭牵头,在谷内各方威慑下,争取出了恶人谷三个半时辰的宵禁时间。
勉强天下太平。
自此,葳蕤的睡眠时间就固定在了三个半时辰。
想到这儿,葳蕤的底气也更不足了。
因为他想起来,他确实是从到恶人谷开始,就再没长过哪怕一厘身高了。
原来这才是我后来没长个的真实原因吗?!
葳蕤瞳孔地震。
葳蕤快碎掉了。
水间并没有因为葳蕤看起来快碎了就放他一马。
她把手放在葳蕤眼前挥了挥,招回葳蕤游离的神志。
“有一件事,我本来还在犹豫,但看你现在还不遵医嘱管不住嘴,我觉得是时候了。”
葳蕤有了不祥的预感。
“什么事?”
“司鼎提醒我,马上就九月份了。”
旁观的宿铭和岚止交换了一下眼神,再看向葳蕤的表情多了一丝怜悯。
“九月份怎么了?”
水间露出一个,比起她平时表情来说更加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和葳蕤把造翼者串在码头时的笑容甚至有几分相似。
“九月份,是罗浮上学校开学的时候。”
“葳蕤小朋友,一个月后,你就要去黉学报到,成为一个光荣的东序学子了哦。”
来到仙舟两个月,葳蕤成天走街串巷,除了发掘好食材投喂手艺堪忧的监护人外,也熟悉了住处、丹鼎司、长乐天等等数十个洞天的环境,摸清楚了周围邻居的脾性和家庭情况。
他没记错的话,住他们家左手边三栋的那个小胖墩,就是今年刚刚升了东序的学生。
上个月还请了周围邻居吃了饭庆祝。
那小胖墩没有这个年龄段小孩的人嫌狗厌,只是有点话痨,倒是挺喜欢葳蕤,拉着葳蕤玩了一下午。
期间叭叭地把自己的情况交代了个底儿掉,葳蕤连他暗恋班上哪个小女孩都知道了,自然也知道他上初学时连跳了两级,时年10岁,算个小天才。
小胖墩还长吁短叹,可惜他暗恋的小女孩不喜欢弟弟型的,看来是有缘无分。
当时葳蕤还笑呢,一个小升初的小屁孩,还整上缘分了。
那年(月)射出的子弹,直中现在的眉心。
葳蕤恨不得仰天长叹。
我在天泽楼前练过剑,华清宫里捞过鱼,兜兜转转几十年,归来还是初中生。
葳蕤垂死挣扎:“这个学我是非上不可吗?”
“是的呢,毕竟是义务教育。”
葳蕤认了命,起身,在三人不解的目光里,掏出了千叶长生。
他弹了弹剑脊。
“是呢,毕竟是义务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