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等人先围绕卫所转了一大圈,足足花了三刻时间才绕完。
从这庞大的规模,不难想象宁山卫辉煌之时是何等的壮观,那是一种令人震撼的军事威严。
骑马进入卫所营门内,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衰败的景象。
地上杂物四处散落,整个营所空荡荡的,寂静得让人有些心慌,偶尔能看到几条野狗在角落里穿梭奔跑,更增添了几分凄凉。
周云一行又仔细查看了卫所内的各营房,发现营房的主体结构还算完好,只是很多营房都没有了门窗。
不过,稍加修缮,装上门窗后住人应该不成问题。
周云勒住缰绳,转头望向身旁的徐同道,神色凝重地说道:“同道,你速去将你麾下的骑军和夜不收的半个连带来此处,就在此地安营扎寨,加紧训练,不得有误。”
徐同道闻令,神色一凛,抱拳高声应道:“末将领命!”言罢,便策马扬鞭,只身朝着自己的临时营地疾驰而去,那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形成了一道黄龙。
周云则带着几个随从,策马朝着附近的几个镇子奔去。
在这风云变幻、动荡不安的时代,每一个决策都如同在悬崖上行走,一步之差,便是生死之隔。
他深知必须谨慎行事,如履薄冰,方能在这乱世中求得一线生机。
他记得李岩曾对他提及,泽州之下有个大阳镇,那可是声名远扬的九州针都,且附近蕴藏着丰富的煤矿和铁矿,这让他心生好奇,决定一探究竟。
几人踏入大阳镇,只见街道平整宽阔,宛如一条巨龙蜿蜒在镇中,街道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商铺鳞次栉比,各种商品琳琅满目,那浓郁的商业气息扑面而来,比起泽州城内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在一家客栈前停下,将马交给店小二后,便徒步走在街道上。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犹如一曲独特的乐章,在空气中回荡。
“铁针嘞!长短皆有,若是批量要货,价钱好商量!铁针……”
“上好的铁锅,千锤百炼,坚固耐用……”
置身于这般热闹的氛围中,周云几人恍惚间觉得自己也成了普通的买卖人。
行至一处茶楼,里面传来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崇祯爷煤山上吊故事的声音。
几人相视一眼,便抬脚走了进去。
寻了一张空桌坐下,要了几碗茶,便静静聆听周围人的谈论。
“这铁价又涨了,咱做针的成本可越来越高了。”一个商贩打扮的人满脸愁容地说道。
“哼,铁涨价算啥,我听说煤价也要涨呢。”另一个商贩接话道。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以往铁价上涨,可没听说煤价要涨啊,这可真是雪上加霜。”先前那商贩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们还不知道?煤矿被王家给拿下了。”这时,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商贩转过头来说道。
“就是开铁矿的那个王家?”先前的商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可不是嘛!”
刹那间,茶楼内一片寂静,只有远处说书人那口沫横飞的讲述声和台下听众的阵阵叫好声。
恰在此时,茶馆小二过来续茶。
周云唤住他,从怀中掏出五文钱递过去,问道:“小二,我想问问,他们说的这王家是何人?”
小二迅速接过钱,满脸堆笑,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说道:“这王家可是咱们大阳镇的大户,以前家里有人在大明朝廷为官呢。这不,明朝没了,就回乡置产业了。先是从田家手里把铁矿给夺了过来。”
周云眉头一皱,抬手打断小二的话:“且慢,铁矿这些矿山不是朝廷的吗?怎么成了田家的?”
“哟,客官您有所不知,这矿山虽是朝廷的,但朝廷得派人管啊,田家就是和原来铁矿的管事合股经营呢。”小二一脸不屑地解释道。
“哦……你接着说。”
“后来啊,朝廷没了,闯贼来了,王家瞅准时机,从没了势力的田家手里把铁矿抢了过来。”小二继续说道。
“那煤矿又是怎么回事?”周云又插了一句。
“哎,客官,您老这么插话,我都不知道讲到哪儿了!”小二有些不耐烦了。
周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只是伸手示意他继续。
“听说这煤矿老板是陕西人,是李自成的亲戚。如今李自成的大顺军被清军追得东奔西跑,哪还顾得上这些?王家就趁机把煤矿也拿下了。”
小二说完,警惕地向两边扫视了一眼,见无人偷听,又小声说道:“我听说啊,这王家早就投靠了满清朝廷,这是在为满清主子打前站、抢物资呢!”
周云听后,轻轻一笑,又拿出五文钱递给小二。
小二接过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那殷勤的模样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周云出了茶馆后,几人骑马朝着铁矿方向奔去。
离铁矿还有二三里地时,便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周云眉头微皱,问道:“为何拦路?我们只是路过。”
“不让过就是不让过,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快走快走!”对方态度蛮横,不停地催促周云等人离开。
“若是我们非要过去呢?”周云的一个警卫怒声说道。
对方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朝后面打了个手势。
刹那间,山后涌出几十上百人,个个手持兵刃,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宛如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周云等人心中一惊,知道此时不宜硬拼,便都调转马头,缓缓离去。
周云又前往煤矿查看,情况与铁矿如出一辙,据他观察,对方的军队人数至少在千人以上,具体数字却难以准确统计。
周云不敢多做停留,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匆匆赶回了泽州城。
回到城内时,天色已黑。
周云奔波了一整天,疲惫不堪,简单洗漱后,他回到住所的书房。
坐在椅子上,他回想着这一天的所见所闻,脑海中思绪如麻,开始整理思路。
在这乱世之中,生存是首要之事,而不被敌人轻易剿灭则是生存的根基。
如今自己实力弱小,稍有不慎便会灰飞烟灭。
要想生存,就必须增强自身实力。
可如何增强呢?精兵强将、武器甲胄、钱粮,这些都是关键。
说到精兵强将,来源无非是招募、训练、俘获。
但就目前形势而言,俘获敌人不太可能,不被敌人俘获就已万幸;训练士兵也需要合适的人才;如此一来,招募便成了主要途径。
至于物资方面,抢夺如同人员俘获一样不现实;购买目前还没有门路,暂时无法实现;制造倒是可以考虑。
眼前就有一个铁矿和一个煤矿,这似乎是当下唯一的选择了。
周云在思索中,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次日凌晨,生物钟将周云唤醒。
他回忆了一下昨晚整理的思路,便起身洗漱。
他带着二十个警卫,一大早就来到了州衙。
这州衙原是李岩在前衙办公,后衙住宿,如今李岩离去,州衙便空了出来。
如今这里实际上是由一个名叫刘良佐的州判主事,原来的知州在李岩大军到来时就逃走了,州同之位一直空缺,偌大的州衙,就只剩这刘良佐了。
周云刚踏入州衙大门,门口站着的几名衙役见到他,赶忙上前跪下,齐声高呼:“将军!”
周云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此时,早有人跑去通知刘良佐。
不多时,就见刘良佐急匆匆地跑来,跑得太急,路上还险些摔了一跤。
此时周云一行已经穿过大门的通道,来到了仪门前,恰好刘良佐也跑到此处。
“下官泽州通判刘良佐参见将军。”刘良佐恭敬地向周云行礼。
“刘州判免礼!”
两人寒暄几句后,刘良佐便引着周云朝着州衙大堂走去。
周云站在大堂中央,抬头望着正中央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不禁微微一愣,心中暗叹这州衙大堂的宏伟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