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接近昏黑,村巷里早已无人走动,三人走进村子只是召来几声狗的吠叫,并没有引起村中人的注意。铁山来到目标人家门前,轻轻推了下门,立刻引来院内狗的狂吠。院里有男人走到门前,吆喝住狗后问道:“谁呀?”
铁山答道:“您是东家吗?我找东家有事。”
“你是谁呀?找我大哥。。。。。。”院中男人漫不经心的说着打开门,看到背着枪的铁山,吓的一愣:“你。。。。。。你是干啥的?找我大哥有啥事?”
铁山说道:“能进屋说话吗?你放心,我们不是胡子。”
男人犹豫着,看到王排长和刘德友也都拿着枪过来,只好退到门边说:“请进。”
进到院子,男人看到后进来的王排长把院门关上了,就失声问道:“你们、你们想干啥?”
铁山说:“你不用害怕,我说了我们不是胡子,进屋找东家说话。”
男人战战兢兢的领着铁山来到正房,推开门,铁山看到屋内一大家子、能有十几口子人围着桌子在吃饭。男人进去向一个站起来的中年人说:“大哥,他们说找你。”
中年人看着像是见过世面之人,比他的弟弟沉稳了许多,他走到门前看清铁山三人都带着枪,只是愣了片刻,就神色恭敬的问:“几位兄弟,找我是。。。。。。”
铁山脸色凝重说道:“好吧,那就在这儿。。。。。。”
中年人抱拳打断铁山:“失礼了,请进屋说话。”说着弯了下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铁山和刘德友走进屋内,中年人看到王排长没有跟进屋子,张了下嘴后没有说话,点着一盏煤油灯,便把铁山俩人让进里屋。
进屋不等中年人让座儿,铁山开门见山说道:“我们是抗日义勇军,来您家是想讨一口饭吃。您今天看到了日本人的飞机吧,那就是来搜捕我们的。我们从早上和小鬼子相遇,一直被小鬼追着跑,到现在还没有吃过饭。”
“这么说,二位兄弟是饿了?”中年人说着看向弟弟:“你去把饭菜。。。。。。”
铁山摆手打断他:“东家,我看您家饭桌上有窝头,想请您把那些窝头卖给我们,有别的干粮也行,越多越好。不瞒您说,我们山上还有人,您放心,我们会付给您钱的。”
刘德友闻听从褡裢里抓出一把银元,数出五块放在中年人身边的桌子上。
中年人想了想说道:“你们是打小鬼子的?这钱我不能要,小兄弟快收起来。”说完走过去推开门向外吩咐道:“把家里的窝头和凉饼子都拿出来,闺女,盛两婉饭菜送过来。”
中年人回来抓起桌子上的银元递给刘德友:“小兄弟快把钱收起来,一点儿干粮用不了这些钱。我看出来几位不是胡子,都是堂堂正正的好汉,凭几位好汉敢打小鬼子,就值得我敬佩,哪能要你们的饭钱?”
这时,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端着冒着热气的高梁米饭和酸菜进来,刘德友的眼睛立刻盯在饭菜上。他说:“这位大哥,这点钱是我们的心意,你就放心收下吧。不好意思,我现在是真饿了,我们有好几天没吃到米饭和菜了。”说着不客气的拿起筷子,端起碗吃起来。
中年人不再推辞,看到铁山俩人吃饭的样子,去外屋端进来米饭盆,小姑娘又端进来一碗菜。中年人说:“不够?我再让内人去做。”
铁山边吃边回答:“够了、够了,谢谢。”
中年人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问道:“小兄弟说话客气,听口音离咱这儿不远吧?”
铁山放下碗,抬头看向中年人。中年人感觉到自己的问话不妥,忙改口说道:“小兄弟你吃,我这个人就是好奇。昨天,那个铁路边的日本军车是你们炸的吧?”看到铁山点头,中年人接着说:“炸的好,我听说十几个鬼子都死了,就剩下两个活的也受了伤,真解气,你们都是这个。”中年人向铁山树起了大拇指。
刘德友吃完去替王排长,待到王排长走进屋子时,因为在屋外站的时间长了,身子已被冻的打起了哆嗦。铁山见此对中年人说:“东家,我们曾是东北军,离开驻地时天气还不冷,就忘记带上棉服,没想到今年天气冷的早?东家,冒昧向您打听,您家有棉衣棉裤吗?能穿就行,哦,您家有没有白酒?一点点就行,我们还有个伤员。”
中年人给王排长倒了碗热水,说:“白酒咱家有半罐,棉衣吗?我好像有一条旧棉裤,可那也太破了——我给你找找看。”说完便走到一个柜子前,打开后翻出旧棉裤,还有一件十分破旧的羊皮坎肩。
中年人的媳妇抱着盆进来,盆里装着满满的窝头和饼子。女人从柜子里找出一块包袱布,把窝头、饼子,还有几个咸芥菜包好。中年人也从柜子底下取出一个小陶罐,对铁山说:“就这半罐酒,不知够不够?”
铁山道:“够了,谢谢,”说着从褡裢里摸出五块银元,放到了炕上。
中年人急忙拿起炕上的银元说:“我已经收了你们五块银元,再收就是打我的脸,这些钱我真不能再要。”说着把银元硬塞到铁山身上的褡裢里。
王排长吃完饭走过来,他见铁山又把五块银元掏出来,就从铁山手里拿过两块说道:“这位大哥,咱们来你家,已经是给你添麻烦了,这样吧,你再收两块,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咱们都别客气了,我们还得干路。”
说过客气话,铁山他们就告辞出门,中年人的弟弟追上来,交给铁山一件棉袄,说:“太破旧了,只能挡一挡风。”
“谢谢”铁山向中年人哥俩行过礼后,就出了院门,跟在俩人之后向村外走去。
弯弯的月牙当空,洒下来的月辉也是淡淡的;繁星虽然满天,却是照不清地面上的路况。铁山三人出了村子,仔仔细细的辨别了一番,才确定好方向,走进夜色里。怕被人跟踪,遇有转弯时就留下一人,确认后面无人跟踪,三人才放心的走向三岔口。
到了三岔口,三人警惕的观察过后,便跨过小溪,进入山沟向山上爬去。
陌生的环境,又是在夜里,只能模糊的辨别方向,铁山三人来到山洞时,已是夜色深深,小齐和李老兵听到三人回来,兴奋的扒开堵住洞口的杂草,把三人迎进洞去。
小齐哑着嗓子说:“快给我水,渴死了。”接过王排长递过去的水壶,“咕嘟嘟”的就是一大口,舒服的喘了一口长气,才想起把水壶递给李老兵。
铁山问:“老李,感觉咋样?我带回来一罐白酒,等天亮再给你洗伤口。”
老李喝过水感觉舒服了很多,他说:“没事,我能挺住。”
王排长把包袱放到小齐身前:“里面有大饼子、窝头和咸菜”说完便挨着刘德友躺下去,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铁山堵好洞口,把破棉袄也堵在洞口上,说:“小齐你先放哨,困了招呼我。”他挨着王排长躺下去、头枕着枪,功夫不大也响起了酣声。。。。。。
待到铁山醒来时,洞外已是天光大亮,身边的王排长和刘德友还在呼呼大睡,小齐也斜倚在洞边睡着了。他坐起身说:“老李,咋没招呼我?”
李老兵说:“我看你们都太累了,就没让小齐招呼你。”声音听着十分的虚弱。
铁山挪到洞边,掀开棉袄和草,立刻感到一股冷风吹进洞来,身子不由的打了个冷战。他急忙又堵住了洞口,说道:“看这样子,今天又是个冷天。哎,咱们带回来一条破棉裤,老李你穿上试试。”
王排长他们也都醒来,刘德友把身边的旧棉裤递给老李,说:“你就套在外面吧,别管好看赖看了,暖和就行。”
李老兵没接,他说:“就这一条棉裤?还是你们谁穿吧。”
王排长说:“老李,你受伤了,身子虚,快穿上吧。”说着帮老李穿上棉裤。
铁山取过陶罐,把杂草向洞里拢了拢,让李老兵把伤口露出来趴在草上,说道:“老李,忍着点。”然后示意王排长倒了些酒在他手心里,用解开的绷带蘸着酒滴在伤口处。李老兵立刻疼的肩膀抖动着,两手攥拳,咬牙忍受着疼痛。
等到白酒洇湿了伤口周围,铁山就慢慢的解下绷带。见到伤口很深,足有二寸多长,好在子弹是贴着后背射过去的,没有留在身体里。铁山让刘德友和小齐一人把住老李的手臂,便用绷带蘸着酒轻轻擦洗李老兵的伤口,清洗完,李老兵也疼的出了一身的汗。包扎好伤口,铁山把羊皮坎肩披在李老兵身上,嘱咐说:“你自己加小心,别冻着,多喝水。”
小齐拿过水壶递给李老兵,眼睛看着铁山:“连长,你还懂这个?”
一边的王排长拍了他一下,说道:“你不知道连长的媳妇是护士呀?”
小齐看着铁山笑了笑,铁山问:“你的脚好些了没有?要是肿了用酒揉一揉,好的快。”
小齐摸着伤脚说:“有一点肿,没事的,过个一两天就好啦。你看,我觉得比昨天强多了。”说着伸出脚活动了一下。
铁山说:“没事就好。咱们今天不出去了,小鬼子死了那么多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轻易撤走的,咱们先躲一躲吧。唉,说起来还是我拖累了大家,让老李受了伤。”
李老兵:“连长,我受伤是我不小心,是我拖累了大家。”
王排长道:“连长,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是啥样人?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咱们跟着你,说心里话也是想多弄些钱,回去别再过穷日子,谁能想到老李受伤啊?——老李你也别多想,安心养伤,你啥时好,咱们啥时走。”
刘德友说:“连长,你不用责怪自己,咱们几个同意留下来,都是想好了的,咋能是你拖累了大家?就像现在,谁能知道明天、后天会发生啥事?要怪也是怪小鬼子,没有他们,咱们也不可能像土匪似的躲在这山洞里。”
小齐也说:“是啊,要怪就怪小鬼子,想想前些天咱们还是那么多人,现在就剩下咱们几个。。。。。。”
沉默了一会儿,王排长说:“咱们人少,不能和鬼子硬拼,不过吗,只要咱们兄弟几个心齐,也没啥可怕的!”
是啊,只要兄弟们团结在一起,有啥可怕的呢?铁山感慨道:“是我想多了——咱们是兄弟,是经历过生死的好兄弟,只要咱们兄弟在一起,就没有任何事情能难住咱们!”想到大家还没吃饭,又说:“大家都饿了吧?吃饭,吃完饭睡觉,今天好好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