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轮到刘德友值哨时,他感觉李老兵呼吸有异,就伸过手去摸了下李老兵的脸,感觉触手特别的热。轻轻的叫了几声老李,见李老兵迷迷糊糊的,就叫醒了铁山:“连长,你过来看看,老李脸上特别热,”
铁山伸手在李老兵额头上摸了摸,就立即起身去扶李老兵:“老李;醒醒。”又对刘德友说:“把水壶拿过来。”
李老兵身子滚烫,脑子里已是昏昏沉沉的,他在铁山俩人帮助下喝过水,说道:“连长,我。。。。。。没事。”
王排长和小齐也都醒来,铁山让小齐在后面扶着李老兵,他取过酒罐倒了些酒在手心,手指蘸了些酒在李老兵的额头上揉了一会儿,便用两个手指在他的额头上揪了起来,黑暗中,直至感觉到差不多了才停下来。又在李老兵的脖子上依法施为,估计李老兵的脖子已被自己揪成紫红后,才让小齐把李老兵放下。他对李老兵说:“老李,你得多喝水,不用怕麻烦大家,有尿就出去,没水咱们就去山下取。这山下有个小河沟,离咱这儿不远,你放心喝。”
等到王排长出去解手,铁山也跟了出去,他对王排长说:“老李的伤势不太好,我想咱们三个早点下山,找医生买些药回来。”
王排长马上明白铁山是怕李老兵担心,急忙问道:“老李的伤势是不是严重了?”
铁山说:“我觉得不太好,在家时曾听媳妇说过,像老李这样的枪伤,身子容易发热,得快点把他的体温降下来。”
王排长看着天空说:“看这样子,离天亮还早。哦,早点也好,咱们得去个大点的村子,小村子不一定有医生。”
铁山:“我想,咱们回去就走,从这边下山。”他指了下撤来山上时的方向。
俩人回到洞里,见李老兵已昏昏沉沉的睡着了,铁山就把要下山买药的决定说出,嘱咐小齐道:“老李醒来后,要是他身子还热,就用酒给他擦一擦身子。他好喝酒,可千万别让他把酒喝了。”看到刘德友去拿长枪,铁山说:“老刘,长枪就别带了,太明显,你拿老李的短枪。小齐,把小手枪和子弹给我。”
三人下得山来,天空依旧黑漆漆的,凭着依稀的记忆向前走了一会儿,隐隐约约的像是有雄鸡啼鸣声传来,看来离天亮不远了。三人商量了片刻,慢慢找到一条毛毛小路,向雄鸡啼叫的方向走去。
来到这个村外时,东边的天空上也才刚刚露出一线曙光,即便是站在了高处,仍然看不清村子的全貌。铁山说:“咱们先找个背风的地方,等看清村里的情况再进去。”
有了曙光,天色就亮的很快,三人找到背风处待的功夫不大,眼前的小村子就清晰了许多,已能看得见勤快人家的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村子不是很大,百多户人家的样子,铁山他们遭遇日军前,像是远远的看过这个村子,距离遭遇日军的那条土路和铁路比较远。
王排长说:“村子不算大,不知道有没有治病的医生?连长,我看咱们先进哪家去打听打听,顺便弄口吃的。”
铁山从村子的远处收回目光,点头说道:“走,去村头那户冒烟的人家。”
推开村头人家的柴门,院主人已听到动静迎出来,诺诺的眼神警惕的看着铁山三人。听铁山说他们赶了半夜的路,想进屋讨口热水喝,主人才小心翼翼的把铁山三人让进屋去。
屋内烟和热气弥漫,一个女人站在灶台前,在往锅里的面糊糊中倒着切好的白菜。女人的脸色全无一丝神彩,像这烟熏火燎的屋子一样,黑黝黝的,看不出具体的年龄。看到铁山他们进来,女人惊讶的眼神里充满了戒惧,也才让人感觉到她的年纪并不是很大。
男主人大概是不善言辞,也没请铁山他们去里屋坐一坐,站在灶台边嗫嚅道:“家里没有暖水瓶,等一会做好了饭就给你们烧水。”男人说话时里屋的门开了一条缝,几个小脑袋从门缝里露了出来,见到铁山看过去,又都缩了回去。
铁山心中有些沉重,他问道:“大哥,向您打听一下,咱这村子有医生吗?”
男主人的脸色似乎凝重了一些,迟疑了一下答道:“村里有个老中医,你问他做啥?”
功夫不大女人就做好了面糊糊,盛向盆子里。铁山与王排长相互看了看,从刘德友身上的褡裢里取出十块银元,走到男人身前:“大哥,我看您家也不宽裕,这点儿钱请收下,请大嫂再给我们做点儿面糊糊,稠一点儿。”说着把银元递向男人。
男主人惊讶的看着铁山手里的银元,看了看媳妇,又看向铁山,说:“这。。。。。。这太多了,我。。。。。。不能要。”
铁山拽过男人的手,把银元放在他手里:“您放心收下,大哥,我们找医生是想买药,咱这村里是不是有啥为难的事情?”
男主人看着手里的银元,又看了眼媳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昨天村里来了日本人和警察,让咱们见到生人就马上汇报,老中医怕是。。。。。。不敢卖药给你们。”
铁山问:“大哥,现在村里还有日本人和警察吗?”
“日本人撤走了,警察走没走?我说不好,你们是?”男主人说话似乎顺畅了一些。
三人心里一沉,互相看了看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铁山道:“不瞒大哥说,我们就是日本人要抓的人,你别怕,我们不会给你家添麻烦的,我们走后你就可以去汇报。不过,请您把老中医家的地址告诉我们。”
男主人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慌乱,他把手里的银元又递还给铁山,说道:“你。。。。。。这钱我不要,喝完面糊糊,你们。。。。。。你们快走吧。”
铁山看男人唯唯诺诺的样子,也能明白他的难处,可是没办法,他推回男主人的手:“大哥,我们有个兄弟被日本人打伤,急需治疗,请大哥告诉我老中医住哪儿?谢谢了。”
男主人还在犹豫,刘德友已不耐烦了:“我说你这位大哥,我们连。。。。。。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告诉我们中医家的地址,有那么害怕吗?”
男主人似乎被刘德友的样子吓住了:“老中医家住在村东,院门口有高门楼那家就是。哎,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男主人像是害怕什么,说完像是抽空了他身上所有的力气。
喝完玉米面糊糊,铁山三人已从彼此的眼神中意会到了彼此的想法,临出门时,铁山对男主人说:“大哥,你要还是个有骨气的男人,就过一个时辰后再去汇报。”
刘德友不忘威胁了一句:“你要是敢提前去,哼。”说着向屋内看了一眼,跟在俩人之后出门,并随手关上了屋门。
由于是猫冬时节,天气也还尚早,村巷里不见有人走动;也可能是村里人不愿意沾染上麻烦,看到或是发现了铁山他们,就刻意躲避着不去外面,直至来到村东高门楼前,也没遇见一个村人。三人都感觉到情况异常,刘德友靠近铁山低声道:“连长,我先进去看看?”
铁山看着大门说:“不必,咱们敲门进去,老王留意点外面。”说完走到半开的院门前,抓起门上的铁环敲了两下,然后走进院内。王排长则是把手伸进怀里握着枪把,进到门里便站在了门边,警戒着院里和外面的情况。
院内的厢房中走出一个男人,他问:“二位是。。。。。。”男人走过来,又看到大门口的王排长,脚步就停下来,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铁山已走近他身前说:“我们找老中医。”
男人像是见过世面,短暂的惊慌后,回身推开厢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铁山进去后,男人见刘德友望着自己,一只手也是一直放在褡裢后,犹豫了一下便先走进房屋内。
屋内很宽敞,典型的中医先生家布置,一个戴着毡帽的老者坐在高背椅上,看模样和男人像是父子。老者身前的台案上有一本打开的线装书,书上一副圆框老花镜。
“二位是来看病?”老者向前倾了下身子问道。
铁山走到台案前,目视着老者说道:“您是老中医吧?我们着急,客气话就不说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就是前几天炸日本人军车的人。我们有一个兄弟受了伤,现在身子发热,病情挺严重,想请老先生给开些药,需要多少钱我们加倍付。先谢谢您了,请您一定帮忙。”说着给老中医深深的行了一礼。
老中医闻言已站起身来,打量着两人说道:“你们就是炸了日本军车的人?”说着向一旁的男人吩咐道:“快去把大门关上。”
男人动身想出去,看到刘德友站着没动,就看向铁山说:“二位别误会,我爸是不想让人知道你们来我家。你们不知道,昨天日本人带着警察来咱们村搜查过你们,现在还有警察留在村里保长家,村里来了生人都得向警察报告。。。。。。”
铁山打断他说:“我们也不想给您家添麻烦,可是没办法。老先生能给我们抓药吗?我们想快点儿走。”说着看了眼刘德友,刘德友立即掏出十几块银元放在台案上。
老中医脸色沉下来,问了句:“是枪伤?”见铁山点头便转身去配药,男人却是抓起银元说:“我爸平时给村里人看病都很少收钱,你们敢炸日本人的军车,都是好汉,我和家父都很佩服你们,哪好意思要你们的钱。”男人脸上特别的真诚,他把钱递向刘德友,被刘德友推回便有些尴尬。
老中医一边配着药,一边说:“看你们穿的这样单薄,就知道你们和胡子不同,倒像是堂堂正正的军人,唉——,后生,把钱收起来吧。”老中医叹息着,麻利的把称好的药分成两包,绑好之后放在台案上,对铁山说:“这个小包分四次熬成膏状,敷在伤口处;大包也是分四次熬成汤即可服下。对了,给你们个药罐和绷带,快装起来,你们赶紧走吧。”
把药罐和药包装进褡裢里,铁山看到男人把银元也塞进褡裢,也不再谦让,给老中医和男人深深的行了一礼,说道:“谢谢,我们走后,过个十分八分钟您就去汇报,免得让您家摊上麻烦。放心,怎么汇报都行,几个警察还拦不住我们。”说完与刘德友出了屋子,三人就疾快的向着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