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的申城骤然进入深秋模式，寒潮来袭的当天连天色都暗沉了不少。梧桐落叶铺满了人行步道，行人们裹上加厚的外套躲着带着寒意的强风，来去匆匆。
秦知暮坐在办公室里，正浏览着网页查询着关于许沁的各种报道。然而，官方新闻报道中并没有说明具体的细节，只说是被邻居发现在家中死亡，警方目前怀疑是他杀致亡。
自从上次在机场和霍君宴匆匆分别，秦知暮就没再见到霍君宴本人，不知那天刘熠安在他耳边和他说了些什么，他当日直接留在了机场乘坐当晚的飞机飞往美国。
虽然霍君宴抵达美国后也通过微信和秦知暮有过简短的回复，但对于许沁的事情只字未提。
但回忆起那日他眉间闪现的阴郁和狠戾，秦知暮不由得一哆嗦，心底油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许沁的死一定没那么简单。
距离他到达美国也有两天的时间了，秦知暮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和霍君宴的聊天界面，试图在对话框里写些什么，但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一方面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头。另外一方面，这也算是他们集团内部的事情，既然他不提，想必也有他的理由。
她烦躁地放下手机，现在她唯一能帮到霍君宴的，也就只有搞定檀宫项目的补充协议了。
她犹豫片刻后，立即拨通了孙觐洋的电话。
“秦律师，我猜你是为了补充协议来的？”电话很快被接通，孙觐洋开门见山地问。
“孙律师可以啊，这么爽气，是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听得出孙觐洋的语气轻松爽快，毫无遮遮掩掩。对于秦知暮来说，是个好兆头。
“秦律师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聚霖设计这边可以按照霍总的方案进行重新设计和材料准备，不过费用上需要增加五个点。”
“五个点？”秦知暮有些惊讶，显然，对方如此爽快的原因其实是为了增加费用而已。
孙觐洋看着落地窗外呼呼刮着的大风，悠闲地喝着咖啡，继续补充道：“与其支付违约金，工期停摆，五个点也不算多了。”
的确，和违约造成的损失相比，的确这点钱不算什么。可是既然是为了钱，为何之前法务部门要求和孙觐洋联系却都被拒绝了？
“孙觐洋，我问你个事儿，你必须老实告诉我。”秦知暮察觉到这其中有些异样，她坐直身体，双手撑着桌面，眉毛微蹙地问。
“你问，不过有违客户利益的我可不能说。”孙觐洋不得不佩服秦知暮的思维实在太敏捷，他猜测她已经抓到这其中的要点了。
“霍氏的法务部门的人员称之前试图联系你，可是却一直被你拒绝交谈合同的事情，这是为什么？”
“那个许沁你知道吧？”孙觐洋冷声一笑，缓缓开口解释，“她的确联系过我，一开始我也同意帮忙沟通这个事情。可是没几天她再次联系我称就按照原来的合同来，我就也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还有没有其他的人联系过你？”秦知暮从打印机的盒子里抽出一张A4纸，拿出水笔在白纸上记录着。
“一直都是许沁负责对接的，你知道的，那个时候霍氏的法律顾问是杜长宇和郑欣悦，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家伙才瞧不上和我联系呢。”一想到郑欣悦，孙觐洋就来气，不过总算秦知暮在庭审上把郑欣悦“打”得片甲不留，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你回头能不能帮我问问聚霖设计那边有没有霍氏的人接触过他们？”秦知暮在许沁、郑欣悦和杜长宇三人的名字旁边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她总觉得这里面还有隐情没查明白。
“没问题，怎么，你怀疑霍氏集团有内鬼？”孙觐洋同样敏锐地捕捉到秦知暮语气中的怀疑。
“倒也不是，只是檀宫这个项目太受关注，我觉得查清楚些总没错，不然万一当中有个什么闪失，对霍氏对聚霖设计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秦知暮未将自己心里的猜测告诉孙觐洋，毕竟现在的局势太过繁杂，轻易不能和别人交底。
通话结束后，秦知暮托着下巴看着眼前自己在纸上所画的关系图，现在许沁已经死亡，杜长宇在保外就医被监视居住了，恐怕没有机会接近，而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郑欣悦身上。
她搜索着郑欣悦的社交平台，自从她被网络曝光以往的行径之后就再无更新。长宇律所现在也没有熟人可以打听，或许可以找陆辰昊帮忙打听一下。
她拿起手机给此刻正在律协开会的陆辰昊发送了信息。随后，她把聚霖设计的方案和要求一并通过微信发给了霍君宴。只不过，她对于其中的各种猜测她暂且瞒了下来并未告知。
一番头脑风暴后，她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白花花的屏幕，这才想起来今天这么准时地来办公室是为了研究顾箐箐临时交给她的离婚案子的，下午委托人会来律所细谈案子。
她找到顾箐箐的助理陈筱蔓，将案子的材料拿到手研究起来。虽说是离婚案子，但秦知暮万万没想到委托人竟是当年自己的大学室友，沈薇。
她记得沈薇当年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对方是个富二代。所以，即便已经通过了司法考试，沈薇也并没有选择就业或是深造学业，而是选择在夫家做一名贤惠的全职太太。
起初，她们周末还会一起出来聊聊天，吐槽职场的压力和老板的压榨，那个时候秦知暮和顾箐箐可羡慕被老公宠爱的沈薇，但后来沈薇不知什么原因越来越少参加三人的聚会，久而久之就失去了联系。
没想到再见面，却是以委托人和代理人的关系见面，代理的还是离婚诉讼。
她看着顾箐箐整理的案卷，男方是申城当地小有名气纸媒公司的总裁，沈薇占有百分之十的股权，剩下的共同财产还有四处房产、存款、股票等理财产品以及车辆，这些大部分都是在婚内取得的，没太多争议。不过，他们结婚五年来却没有孩子，这让秦知暮有些意外。
“秦律，午饭你和我们一起吃吗？我们准备叫外卖了。”吴墨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礼貌地站在门口询问着。
“好呀，你随便帮我点些能填饱肚子的就行。”秦知暮一看腕间的手表，居然都已快临近饭点了，这一上午自己除了思考就没做过别的，效率太低。自从谈恋爱了之后，她似乎也习惯没有那么拼的节奏了。
“好的。”吴墨看了眼秦知暮放满案卷的办公桌不由得叹了口气。顾律师请假，陆主任不是应酬外出就是跟没了魂似的在办公室里发呆，压力全都给到秦律师身上，而秦律师又有霍君宴宠着，根本舍不得她辛苦，那她做不完的事情岂不是全都要由他自己来完成。
他默默地离开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看了眼自己同样堆积如山的桌面，看来接下来迎接自己的怕是一个个不眠加班夜了。
没多久，秦知暮接到了霍君宴的视频来电，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兴奋，立马拿起手机戴上耳机接起。
“君宴！”秦知暮毫不犹豫地呼唤着。
脱口而出如此亲昵的称呼如蜜一般充斥着霍君宴心，让他疲惫一天的身躯顿时找到了可依靠的港湾。
“暮暮。”他坐在酒店的沙发上，满脸的疲态让秦知暮不由得担心着。眼前的秦知暮长发披肩，略施淡妆，玫瑰色的红唇微启，紧蹙的双眉诉说着她的忧心和心疼。
看来是自己忙碌了一天的样子吓到她了。霍君宴不禁浅笑着，试图让自己沉重的心情不显露于表面。
“在忙吗？”此刻秦知暮身后的画面应该是她的办公室，节后第二天的中午，看起来她似乎还在忙。
“不忙，就是在研究案子，你是刚刚才回酒店吗？”秦知暮算了下时差，此刻美国已是深夜，马上就到午夜时分了。
“今天的确有些忙，晚上正好还有个应酬，所以晚了些。怕你担心，所以就打给你了。”霍君宴解开领口的领带，将衬衫最上方的两个扣子解开，这才感觉松快些。
“的确是有点担心你，还有点想你，上次在机场和你分开之后，我已经有好几天没看见你了。”视频里，秦知暮趴在桌上小声撒娇的模样让霍君宴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秦知暮恼羞成怒地低声抗议。本来就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此刻他居然还在偷笑。
她看了眼办公室门外，大家都在认真地忙着手头的工作，并没有人关心此刻正在撒娇的自己，秦知暮这才松口气将视线转回到手机屏幕上。
“我也想你，暮暮。”霍君宴收起调侃的笑容，微垂的睫毛下充斥着温柔的光芒，在秦知暮面前他不再是冷面总裁，而是一个想念自己心爱之人的普通男人。
“我发给你的信息你看到了吗？”秦知暮原本空荡荡的心被霍君宴的柔情填满，她才想起来将今天的收获好好和霍君宴说一说。
“嗯，就按照他们的要求来，补充协议你来拟，我对法务部，不是很放心。”霍君宴爽快地通过了聚霖设计的追加条件，檀宫的项目也最终可以推动了。索性现在身边还有秦知暮，他现在真分辨不出谁才是自己人了。
“说到法务部，关于许沁，我有些线索。”
秦知暮犹豫再三还是觉得将自己所怀疑的悉数告知于他，也包括孙觐洋那边的反馈。
毕竟自己的人脉和他相比实在差太多。有了这些信息或许霍君宴就可以查到蛛丝马迹了。
“许沁生前和郑欣悦私下有过联系，就在我们对她起疑的那天。”听完秦知暮的汇报后，霍君宴掀起眼皮，眼神定定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郑欣悦，果然是她！”秦知暮忍不住恶狠狠地将郑欣悦上下问候个遍。果然她在勾结其中，那么，霍君宴是怎么查到的？
“用了一些不太光彩的小手段罢了，不值一提。”迎上秦知暮满脸的疑问，霍君宴轻描淡写地解释着。
“那你这次去美国？”话匣子已经打开，秦知暮还是没忍住，将心里所想问的脱口而出，她不明白为何那天霍君宴神色异常地往美国赶。
“郑欣悦前一阵子在美国躲着。原本我这次是想把她抓来好好问一问的，可惜她似乎是听到风声，先行逃走了。”
那么凑巧的，霍君宴刚刚抵达美国就直接往郑欣悦的公寓出发，可惜的是，当他到达公寓时却已人去楼空。
“似乎有人掌控着这一切。”秦知暮一改方才慵懒的坐姿，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样子分析着。
“没错，恐怕幕后黑手就在集团里潜伏着。”
霍君宴认同地轻点脑袋，这个人相当地聪明且非常敏锐。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的开端钱剑春的落马似乎也是被人精心策划后的结果。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秦知暮心疼地劝着，但她心里明白，恐怕今晚对霍君宴来说又将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