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儿怎么不去李将军那儿团年。”
刘定一杯酒下肚，稍微寒冷的身躯瞬间暖和了不少。
“还不是因为京城那位又下了什么命令，他年都没法儿过，喊了樊军师过来商议，这会儿我可不想去触他霉头。”
“这一天天的...真够折腾。”
“这话也就跟我讲，你可别对外头这么说。”
“我又不是傻子，诶，咋样，今天做的饭菜还可以吧，有没有跟小辰的手艺差不多。”
李鸿武咽下嘴里的腊肉，轻蔑一笑。
“跟我弟弟比还差远了，你丫用的还是他寄过来的食材你忘了么，没他，你做的东西能不能入得了口还不一定。”
“李鸿武你欠练了是不！”
俩人正想拌嘴呢，结果冷不丁外头吵吵嚷嚷把俩人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啥情况？”
刘定本来微醺的，这会儿彻底清醒过来了。
“去瞅瞅。”
李鸿武拿起挂在墙上的长剑，一只手按住剑柄，他不知道这个时间会是谁登门拜访，但临安城不乏有些不长眼的强盗，难保不会趁着年三十儿这个节骨眼到处作恶，他得以防万一。
门唰的一下被拉开，映入眼帘的是自己手底下那群小兵。
“校尉！咱们几个来找您喝酒了！”
“好香啊！校尉又背着咱们吃弟弟寄来的东西了吗！”
准备抽剑的动作顿住，李鸿武无语地站直冷眼看向这几个小兵，随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来都来了，就进来吧，把你们脚上的泥给老子蹬干净了，别把院子踩脏了。”
“遵命！”
略显冷清的院子瞬间被十来个汉子挤满，李鸿武空落落的心也稍微显得不那么寂寥，他们嬉笑怒骂，推杯换盏，都高高兴兴的讲着自己家乡的故事。
这些，都是最开始李鸿武才到漠北结识的战友，虽来自各方，可他们在不断地训练中逐渐熟识，在沙场之上拼死相互，最初的二十人，算上李鸿武，而今只剩十三个。
酒过三巡，一帮大老爷们儿醉醺醺的开始以酒浇地来悼念离自己远去的弟兄，他们都没忘记，也不敢忘，还得把这几个臭小子的盔甲送给他们的家人呢。
院子里沉闷的气氛显然与临安城缤纷的烟火格格不入，李鸿武的酒量算是最好的，哪怕喝了大半坛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都别给老子哭丧个脸，大过年的！”
尚且还有意识的几个人脸上缓缓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李鸿武被眼前这一幕气笑，拿脚开始踹人，一边笑骂着，一边情绪也逐渐低落起来。
阖家团圆的节日，对于飘落远方的游子永远是不好受的，他本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这份孤寂，卧薪尝胆，这是他复仇之路该承受的。
可他忘了自己曾经两度身处于温暖之中，怎么可能轻易割舍掉这份回忆。
他想念早已“离世”的母亲，想念温柔坚毅的父亲，想念在大树村与三个弟弟相依为命，想念在冠阳县每日习武练剑的单纯日子。
想念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夜里，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个背影。
“阿婆，来帮我铺竹席。”
李鸿武的院子也就只留了一个下人，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妇，做事利索话也不多，她家的儿子是个混账，跟着自己媳妇儿把家产卷走，这位妇人无奈流落街头，就只能找些长工来做。
起初她也是被李荀给安排到李鸿武这边的，而后李鸿武想着家里他自己一个人能行，就想把人全部遣散出去，老妇也鲜少遇到李鸿武这种事儿少的主顾，便拉下面子跪着说出自己的悲惨经历，恰好他面前的校尉是个热心肠，一气之下跑去捶了她儿子一顿，随后就独独让她留在自己的院中帮忙做些杂活。
除夕夜是这个女人最不喜欢的节日，她辛苦拉扯孩子到大，娶妻生子，结果自己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这种合家欢乐的日子她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李鸿武也是跟她相处了一年才晓得她除夕夜会早早进屋睡觉，不过他也无所谓这些，从他的弟弟那儿他也学会了尊重他人。
老妇听到李鸿武略带醉意的声音，连忙起身穿好衣裳，一进正屋就发现四叉八仰着一堆不省人事的男子。
刘定自然也在其中。
“按人头数给他们垫些东西，随便地上铺垫啥别让他们着了风寒就成。等会儿我把他们搬上去。”
“是。”
交代完后，李鸿武几个箭步来到房顶，他腰间还挂着一个酒壶，显然刚才的酒局他还并未尽兴。
“弟弟看到了会一直骂我的吧...”
临行前与刘恒辰相处的那晚李鸿武至今还记忆犹新，弟弟的嘱托他也记得十分清楚，可边塞的风实在是扰人心智，不找些依托真的很难熬。
一口辛辣入喉，被浓烟笼罩的天空渐渐显露出银白月色，这个受伤，挨骂，都未曾有过半分委屈的男人，眼角还是慢慢被无尽的空虚所湿润。
————
大年初一，刘府的清晨显得格外寂静，只有柳曦起了个大早，除了习惯早起练武的李岚峰，以及那些不敢在主子家犯懒的丫鬟小厮外，他是半个人都没见着。
柳曦的耳力还没有跟着身体一起老下去，他随着剑刃破空声来到李岚峰兄弟俩的院子。
“你们家人呢？”
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李岚峰挽了个剑花，剑刃收鞘，先是鞠躬对着柳曦问好拜年随后接着道。
“二哥二叔他们每日都日上三竿起来的。”
“...这不胡闹么，你们难道不用去拜年？”
刚说完柳曦就意识到自己这句话简直太没品，除了李苍那小子以外这几个孩子不都是没了爹娘，上哪儿去拜年。
李岚峰可没在意这些。
“在冠阳县的时候二哥会领着我们给向叔叔拜年，来到京城许是还没有认识的人吧，所以二哥他们还未起身。”
“是我多管闲事了，罢了，你继续练着，我去四处走走。”
“那我陪着柳爷爷吧~雪天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