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顿饭赵平是没有资格上桌的。
只能一直跪着烧纸。
饭后,村民纷纷排着队去城主那儿登记。
冥府也派了阴差过来把这些亡灵带走。
其实以前其他误入或者被绑入怨境的亡灵都是自己出去。
但无奈墓翁实在是弄了太多人进来了。
如果不提前登记好,到时候出去会一团糟。
村民们走之前还都来墓翁跟前恭恭敬敬地告别。
城主看到这一幕,内心是羡慕的。
但也动了其他的心思。
这墓翁看来挺有管理才能,这怨境被他管他井然有序。
就连那些品行不良的家伙都对他马首是瞻。
他有这个才能,不把他放到枉死城就亏了。
枉死城要是有这样的人物坐镇,她还需要加班么?
这么想着,城主在心里暗暗琢磨着怎么套路墓翁。
村民都被带走后,阴差又去了村外的山里。
墓里的怨灵大多数已经灰飞烟灭了,但还有一些怨灵的灵识散落在其中。
阴差要去将他们通通带回冥府,不然档案没法写。
村子里只剩下众人了,赵平忐忑地跌坐在地上。
双膝上插着锋利的碎瓷片,却不敢吭声。
眼看着村民纷纷离场,赵平还是慌了。
他怎么办?
墓翁会把他怎么样?
所有人都没说话,等待着墓翁来处理赵平。
只见墓翁在玉芬的搀扶下走进灵堂,定定地站到了赵平的面前。
赵平能够察觉到墓翁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头顶,但是他不敢看,甚至不敢抬起头来。
他一看到那双眼睛就害怕,不是因为墓翁的眼神饱含多少杀意,那双眼甚至是无波无澜的。
但赵平就是害怕这样的眼神,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一面镜子,能够清晰地将他心底最真实的丑陋映照出来。
墓翁视线定定地落到赵平的头顶,那里有一块明显发量稀疏。
那遮盖的头发下面有一道不小的疤痕,那是赵平12岁那年搭着梯子去打扫房檐被砸下来的瓦片弄的,被砸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墓翁当时看他的头破了,一瘸一拐地去找人来救他。
后面那里好了之后就不长头发了。
这么多年赵平为了好看,一直用旁边的头发来遮盖那处瑕疵。
这些事墓翁一件都没忘。
他曾经那么真心地把两个孩子当成亲儿子来养,对他们有多疼爱。
后面就有多痛心,就有多恨。
甚至在两个孩子找到父母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
是害怕,怕他们都跟着父母走了,怕他们找到了亲生父母会不会就不要他了。
明明从前他就帮他们找过父母了,一直没找到,才那么放心地把一颗真心交付。
在他的眼里,赵平和赵安就是他的亲儿子,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他的一切都会留给他们兄弟俩,当然,玉芬出现后,墓翁也给玉芬规划了一份财产。
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贪心,这么狠心。
因为一份家产,就磨灭他过去与他们十几年的‘父子’亲情。
所以即便是气得把赵安都关进了墓里,墓翁还是会下意识骂他逆子。
“赵平,你只要在当初我死的墓里待上七天,我就放过你。”
赵平闻言哆嗦着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的嘴唇,只觉得如坠冰窖。
他不要,他不要被关进墓里!
他在这里跪着烧纸的时候就已经听那些村民说了,赵安是怎么灰飞烟灭的,他经历了怎么样的痛苦。
自从墓翁死后,赵平除了花钱的时候,没有一刻过得安稳。
最怕的就是晚上灯灭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待着的任何空间都是一座坟,他总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所以在墓翁死后的那些年里,他从来都是点着灯睡觉,晚上也要把门和窗户开着睡。
冬天的晚上,宁愿在寒风中入眠,也不愿意把窗户关上。
所以,让他在墓里待上七天,这对他来说便是极刑。
活着的时候,他饱尝惊恐的滋味。
他以为死了就解脱了,没想到真正的恐惧在这里等着他。
赵平再也不顾那碎瓷片扎进肉里的疼痛,竟就从那瓷片上直直地跪行到了墓翁的面前。
想要上手去拉墓翁的衣摆,最终又怯怯地将手收了回去。
“我求您!不要把我关进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早就知错了,这些年我过得并不好,我真心悔改了,我愿意去十八层地狱服刑,我不要去墓里!”
墓翁看着赵平满脸的惊恐只觉得可笑。
“你到底是知错了,还是害怕了,你自己很清楚,这就是我的要求,做不到我就永远把你关在墓里。”
闻言,赵平面如死灰地跌坐到地上,任由膝盖上的鲜血汩汩涌出。
而后,只见本来还趴在桌子下抱着猪蹄儿啃的大黄们纷纷丢下嘴里的骨头,齐刷刷地跑到墓翁面前来站着,等候墓翁的指令。
那几只歇在新墓上的金鸡也紧随着扑腾翅膀落下。
墓翁扫了眼面前的一圈神兽,缓缓道,“大黄在墓前守着他,不允许他出来一步;金鸡守着粮食,一口都不要让他吃,每过一日,墓门就封上一层,墓门完全封闭之后,要他在里面待上七天。”
闻言,大黄高高地扬起脑袋“汪汪”几声表示收到。
金鸡则用力地扑腾了几下翅膀,看那模样,似乎是在说,“放心吧!主人,保证完成任务!”
而后,只见墓翁转头射向赵平的视线锋利冷漠。
赵平被那视线猛地一盯,怔愣地看着墓翁缓缓举起的拐杖如同一把狙击枪,精准地指向自己。
刹那,那实木的拐杖中心竟然猛地炸开,蔓延出一条条有力的藤蔓。
直直地向他袭来,那藤蔓带着强势的力道,紧紧地拴在他的腿上、脚上。
而后只见墓翁大手一挥,那藤蔓竟生生从拐杖处断开。
几只大黄见状遂兴奋地上前去,一只狗抢了一条藤蔓叼着。
看那暗暗蓄力,随时准备狂奔出去的狗腿。
江又年知道,狗子们要遛人了。
极限竞速是每一个狗子的爱好,这一趟,想必十分欢愉。
果然,下一刻,只见墓翁手掌往前轻轻一挥。
瞬间,众人只见眼前黄沙漫天。
伴随着赵平惊恐的尖叫,而后金鸡腾空追了上去。
转瞬那十几道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风一般的速度,像风一样的狗子,像风一般的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