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只听得仡濮明矅对李莲花说道:
“这位公子,依我之见,你看上去身体颇为虚弱啊!”
“正巧我对医术也算略知一二,若是方便的话,不如寻个时机让我为你把一把脉象如何?”
李莲花挑眉微笑着,心想这家伙说官话比以前更溜了,不就是想绕弯子说他体虚吗?
“这倒不必了,在下自己就是一名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李莲花这个名字不知兄台听说过没有?”
从他抛去天下第一李相夷这个身份开始,江湖上就只有一个淡泊名利的郎中李莲花。
仡濮明矅马上反应过来,他这是暗中把自己现在用的名字告诉给他。
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李莲花?你咋个不叫李芙蓉?一点都不男人。”
话一出口,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没能忍住,就这么把心里话给直接说了出来。
“李芙蓉咳…抱歉。”
如果不是因为旁边还有个死人,方多病恐怕早就抑制不住内心的笑意,直接哈哈大笑了。
仡濮明矅见状,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赶忙往回圆场道:
“呃…我这人,向来说话比较直白,你别往心里去。”
李莲花却是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
“无妨无妨,我反倒喜欢与你这样的人打交道,相处起来也更为轻松自在些。”
像是怕他不信,他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又说了一句:
“是真的喜欢,没掺半分假。”
对于仡濮明曜能够寻到他,并识破身份一事,李莲花并未感到丝毫惊讶。
原因无他,只因那暖灵蛊至今仍寄生于他体内。
若非此蛊虫一直守护着他的心脉,只怕每一次毒发之时,都会令他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境地。
而方多病显然不会轻易被仡濮明曜的只言片语所左右,从而消除心中的疑虑。
他向来更喜欢自己去探寻事情背后隐藏的真相。
由于在镖局的一只铁箱子里惊现了玉二小姐的尸首,玉穆蓝盛怒之下,当即将所有与此事有所关联的人员统统打入大牢之中。
玉城地牢深处,一片阴冷黑暗,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
仅有的几缕微弱光线,透过头顶上方狭小的天窗照射进来,形成一道道细长的光柱。
然而这些光线也无法驱散地牢内弥漫的阴霾和寒意。
小棉客栈的人们都被关押在这里。
他们或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或神情呆滞地望着前方,当然其中也有三个例外。
仡濮明矅静静地靠墙而坐,恰好位于其中一束光的下方,远离其他人。
那束光洒落在他身上,给他整个人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柔光,使得他原本冷峻的面容显得柔和了许多。
此时的他,手中正轻轻捏着一根墙边草,草叶上停落着一只瓢虫,目不转睛地盯着。
忽然瓢虫飞走,头上的光线被遮挡住。
他缓缓抬起头,原来是李莲花站在了他面前,挡住了那束照向他的光。
他微微皱眉,目光凝视着他。
还没等李莲花开口询问他寻找自己花费了多长时间,便听那人说出了一句让他瞬间感到心梗的话。
“兄弟,你这几年混的好撇哟。”
李莲花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沉默了半晌。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混的是不怎么好。
有时候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最终,他还是慢慢地在仡濮明矅身旁坐了下来,苦笑着说道: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起起落落很正常嘛。”
仡濮明矅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你起得太高咯,现在落得有点儿惨。”
嘴上说着玩笑话,一股难以名状的心痛自他心底深处翻而出,直至喉咙口,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曾目睹过李相夷那威风凛凛、霸气四溢的模样,那时的他犹如一颗璀璨的星辰,令人难以直视其光芒。
然而,如今站在眼前的李莲花却判若两人。
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宁静与淡泊之气,仿佛已将世间繁华都抛诸脑后。
在历经生死之后,人真的可以脱胎换骨。
此时,李莲花微微侧过身子,目光温柔地凝视着他。
那眼底深处,似乎隐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只化作了一闪而过的丝丝柔情。
他的声音轻柔至极,唯有他们二人能够清晰听闻。
“其实,我觉得现今的生活已然相当不错。”
李莲花缓缓开口说道,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养了一条名叫‘狐狸精’的小狗,还有一座说走就走的莲花楼。”
“最重要的是,还能有幸再次见到你…如此种种,还有何求呢?”
听到这番话,仡濮明矅不禁有些动容,他偏过头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此刻复杂的神情。
李相夷选择远离江湖的纷争与喧嚣,从此李莲花过上了与天地为伴、与自然为伍的生活。
仡濮明矅在沉默片刻后,闷声闷气地回应道:
“原本我想着找到你之后,狠狠地揍你一顿,好出一口心头恶气,居然让我找了这么久。”
“但你现在这个风吹就倒的样子,给你一拳你下一秒就要升天咯,哎,放你一马。”
李莲花闻言,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他发现私下里两人交谈时仡濮明矅总是习惯用他的家乡话。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那黑黝黝的后脑勺上,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
好想在他的头上插上一朵自己亲手栽种的鲜花。
于是,他带着几分戏谑地调侃道:
“那看来我还真得感谢自己弱不禁风了,不然怕是少不了挨你一顿胖揍了!”
就在仡濮明曜回过头来之时,李莲花正欲再次开口,然而话未出口便被一阵嘈杂地呼喊声生生截断。
只听得方多病扯着嗓子大喊道:
“诶兄弟,快让你们家城主来见我!”
“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堂堂百川院的刑探!你们有什么资格把我关在这里啊!”
见无人应答,方多病愈发恼怒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诶!你们是不是故意装作没听见啊?我这儿跟你们说话呢!”
尽管方多病已然亮出了自己百川院刑探的身份,但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出来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