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极,来到京城那么多天,也就在春闱跟前这几日陆兄才表现出了些紧迫感。这不,昨日回府之后他便一头扎进书房里去,说是要好好闭关复习。”
邓杰似是想起了昨日陆瑜的神情,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啊。”李泽岳微微颔首:“陆兄不出门,那姑苏姑娘这几日也要在府里憋着咯?”
“那倒没有,家母今日还带着姑苏出城踏青来着,说好不容易来趟京城,总得好好转转看看才是。”
李泽岳眉头轻抬,随即又放了下去,没再继续陆家兄妹的话题,只是点了点头,转言道:
“你今日入职之后,就要立刻参与工作,开始忙碌起来,招待陆家兄妹的事你可能就没时间做了,你要做好准备。”
“是。”
邓杰表情一下严肃起来,应道。
昨晚他父亲勇毅伯与他聊了很多,有很多都是说都不能说出口的忌讳话。
这次来自二殿下的招揽,对邓杰、对勇毅伯府来说,不止是一份简简单单的工作,更是一次站队,一次立场的选择。
这立场包括很多,比如在一些有心人眼里的……夺嫡之事。
这位在沙场厮杀了半生的悍将用自己半生的智慧,摆事实,举例子,为他的儿子把此事的优缺点全都分析了出来。
深夜月明,烛火摇曳,
勇毅伯爷最后还是把最终的选择权交给了邓杰。
交给了这座伯府的继承人。
思索一夜后,邓杰在今天还是来到了这座衙门,来到了李泽岳面前。他终究,还是想靠自己搏出邓府的未来。
李泽岳和邓杰又说了会话,张旭和柳乱二人也来到了顶楼。
几日不见,柳乱还是和往常一样,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跟在张旭旁边,向李泽岳拱手施礼。
“来了,我正好有事要给你们商量一下。”
李泽岳招呼着两人入座,邓杰极有眼色地上前倒了两杯茶水。
乍见陌生面孔,张旭知道是李泽岳带来的人,伸手接过茶水,眼神又探求地看了李泽岳一眼。
“这是邓杰,七品武夫,家中世代从军,底子还不错。”李泽岳微笑着介绍道:“我准备让他到我们衙门做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张旭微微愣了一下,又看了邓杰一眼,连忙道:“既是大人挑选出来的人才,又是忠良之后,如此年轻人愿意为十三衙门出力,我们二人自是欢迎。”
他偷瞄了两眼李泽岳的脸色,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看来这位主子终究还是没有完全信任他,要在衙门安插自己的心腹了。
不过他倒也能理解,人家毕竟是皇子,总归是要想办法把这股力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直接在衙门里安插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手,显然是最快的途径。
而自己这位支撑着衙门运转了十年的“元老派”,尽管在这些日子里表现出了足够的忠诚与支持,但显然仍然没有得到这位大人完全的信任。
来几个有能力的新鲜血液倒不是什么坏事,只希望,衙门的水不要因此事浑起来吧。
张旭如此思索着。
柳乱凌乱头发下的目光同样看了眼李泽岳,依旧沉默寡言。
“春闱科举还有五天就要开始了,陛下既然让我十三衙门来负责此次春闱的安全问题,那我们总归是要重视起来。
科举之后一个月后又是武举,江湖各势力都会有不少年轻俊杰进京,到时乾安城内鱼龙混杂,又少不了出乱子。”
李泽岳轻敲了下桌面,问道:“张主事,咱们衙门里的人可还够用?”
“有百人每日随时待命出勤。”见李泽岳询问,张旭回过神来回答道。
“好,从今日起,京城每座开放的城门都派上三名衙门捕快,由铜镶捕头带队,负责登记这几日每一个进出京城之人的信息,尤其是来参观武举的江湖客们,一定要仔细审查,何门何派,进京做什么事,都要记的清清楚楚。”
“派人去礼部要来参加武举所有人员的花名册,一旦发现他们进京,立刻派人盯梢,这件事采律司应该也跟进了,我们也不能落下。”
“衙门也要向礼部贡院派出人手日夜监管,这是春闱科举所在地点,定然不能马虎,将其周围所有民宅全都搜查一遍,务必确保没有潜伏可疑人员。”
“我们衙门在这些天也要放出巡夜队伍,和金吾卫一起戒严宵禁,这几日不能出任何乱子。”
李泽岳仔细地安排道。
“是。”张旭拱手领命。
李泽岳此时抬头看向邓杰,犹豫了一下,说道:“一会让张主事给你安排一个铜镶捕头领队,你这几日跟着去城门处,先熟悉熟悉衙门的工作。
你是七品武夫,在你熟悉了衙门工作后,再谈你的职务问题。”
邓杰点了点头,又向张旭恭敬地施了一礼。
张旭连忙拱手还礼。
李泽岳看着这一幕,颇感有趣地扬了扬嘴角。
“这长胡子……”
这时,楼梯处传来“叮当叮当”的响声,似是犯人拖着镣铐的声音。
果然,刘洋带着一脸疲色的韩资走了进来。
“大人,韩资带到了。”
“好。”李泽岳指了指邓杰,对刘洋道:“这是邓杰,日后也是咱们衙门的一员了,你先带着他去领一套衙门的衣服,在衙门里转一转,好好给他介绍介绍。”
“是。”
刚刚爬上来的刘洋冲邓杰笑了笑,带着他又下楼去了。
只留下了一身囚服,头发凌乱不堪的韩资。
经过吴牢头一夜的摧残,他此时再也没有了盗圣嫡传的风范,破破烂烂的囚服、失去高光的眼睛,无一不表现出他的颓然。
微风自窗外吹来,韩资低垂着脑袋,无意间露出袖口下被勒得渗出血迹的手腕。
“行了别装了,知道你昨夜没受什么罪,在这装什么可怜呢?”
李泽岳上下打量了一番,毫不留情地戳穿道。
闻言,韩资可怜兮兮地抬起了脑袋。
“大人,小的冤枉啊——”
“那老头非说我是北蛮子的奸细,潜入京城就是为了刺杀您,我不承认,他还要用鞭子抽我,要那钳子拔我指甲,还要、还要我坐那驴上,小的是真害怕啊……”
想起昨天晚上那佝偻老头推到他面前的那座木质驴子,自己就差一点、差一点就……
韩资身子不禁又颤抖了两下,一个忍不住,竟真的哭了起来。
“放我出来吧大人,我当真知错了。那日我是真不知那是您的院子啊,大人,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别让我再见到那老头,做牛做马都可以,当真是求求您了大人。”